高山大佐微笑不减,静静的听着他的话。在安静半晌之后才轻轻道:“伊集院君。您的确是忧心帝国的国士啊……在我国当局和日本志士中的内田良平一派,主张援助中国革命,以达到满蒙问题的解决。在孙逸仙多次来日,风尘仆仆地为筹划革命奔走时,他们曾经表明过诸如下列意义的话:‘日本若给革命党以援助,革命成功时,中国可以把满洲让与日本。’但即使中国不信守诺言放弃满洲,起码可以期待与中国之间转为容易地达成协议,把满洲划为日本势力范围,以消除远东的不安因素。然而由于老奸巨滑的袁世凯登上政治舞台,遂使他们的期望化归泡影。‘日本可能乘中国内讧之机,夺取满洲,必须速停内争,对抗日本。’这一来,袁世凯反而利用了满洲问题,与革命妥协,自己攘夺了大总统的宝座。因此,与孙逸仙的约言成了一张废纸,而外交部期待的满洲问题的顺利解决完全失败。犬养毅大人和头山满先生亲自去了一趟南京,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看到伊集院公使难看的脸色,高山大佐继续保持微笑道:“革命结果,如今已经明朗,终于使枭雄袁世凯坐收渔翁之利。国民共和国建则建矣,但中国并未得到拯救,远东的形势并未得到改善,且日本与中国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可喜的转变。迄今为止,对革命党抱有同情的许多日本志士们,已经对中国人的心里状态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与不信。并且回归到冷静地独立自主的立场,重新考虑中国问题的动机。”
听到这里,伊集院公使已经浑身的不自在。
“川岛军从一开始就不与主张援助中国革命的那一派共同行动。他认为即使革命党打下了天下,中国也不会成为统一与新生的国家,所以不主张靠革命来解决中国问题。”高山大佐的语调轻轻的。
川岛将身子深深的伏下去,娓娓说起解决中国问题的办法:“中国人是为五千年来旧文明所腐蚀透了的民族,其社会的结合力完全消失殆尽。打一譬方来说,四亿民众恰如一盘散沙,砂粒的个体是坚固的,是不易粉碎的,但其粘着力却完全丧失了。即使把多数的沙粒集聚在一起,硬使其结合起来,亦不会形成一个坚固的团结体。”
在座日本人全都点点头,伊集院公使也不列外。
川岛继续说道:“中国人的利己观念,即它维护个人利益的思想特别突出,这是日本人远不能比拟的。即就今日来说,中国人是一个不能以社会的团结力自动行动起来的具有亡国性格的民族。只要这种民族性格存在,不论任何人上台,施行什么样的政治,谋求统一,殊难成功。但是,若听任自然趋势的发展,置诸不问,其亡国的病证不但与日加深,中国终将陷于为列强瓜分的命运。并且日本也会因瓜分中国领土问题与欧美列强之间,引起摩擦斗争,在国际关系上愈陷于困难地步。那样一来,则日本必将陷于困扰的境地。如果日本势力发展起来,侵陵了其他国家的利益时,必然招致白种人联合起来对我进行突然反击的局面。”
“再则,假如袁世凯的政治手腕得心应手,中国秩序得以恢复,统一大业得到完成,中国或许可能免除列国瓜分之祸。但情况果真如此,则满蒙地方当然成为中国之版图,日本则将更加无法在满蒙扩充其本国利益。”
川岛说完,直起腰杆,与伊集院平视。
高山接着说道:“伊集院君,您说地国运相赌,并没有错。帝国的未来,在于大陆之上,而中国这个庞然大物,是绕不过去地。在清朝危亡,中国国威已在衰微的时候,中日两国之间为满洲问题,尚不时发生冲突。国民互相反目,感情日益隔阂,低制日货的声浪大有日趋高涨之势。况且,以空谈理论为宗旨的新兴民国的官宪们,提出主权、利权的主张,其与日本盲目的争斗和冲突,恐将愈加激烈。”
高山大佐的声音缓缓道来,每个人都在静静的听着。
“日本即使想要发展,而其一举一动,均将形成纷争之火种,其烦累断不堪之情势,明若观火。在这种场合,日本如以武力相逼,中国虽知以其自身力量难于防御,无疑地将采取借助外力以牵制日本的方策。那样一来,必须预想到满蒙问题之处理则更加困难。因此,日本必须在中国领土上巩固自己的实力,即使发生任何变化的征兆,也应经常占据优胜地位,发挥东方主人翁实力作用。为此,日本先据满蒙,建立起巩固立足点,是当务之急。”
伊集院公使一边听着,一边脑海中电闪一般掠过了最近不见踪影,帝国的军部发展的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啊……
“为了策划肃亲王逃出北京。松井清助大尉、多贺宗之少佐、木村植人大尉等人进行了种种研究之后,订出了如下的具体方针,决定照此行动。一、松井清助偕同喀喇沁王,暗暗逃出北京到内蒙,然后聚集有力的蒙古人,招募若干兵员,赴满洲领取武器之后,转运到喀喇沁、巴林两地王府。一、木村植人偕同巴林王,暗暗逃出北京去巴林,招兵训练。一、多贺宗之调拨武器,在满洲交与松井,暂时回北京之后,立赴喀喇沁王府,俟武器到达时,在蒙古举兵起义。这些方针,由川岛一派志士们和帝国的少壮军人以及薄益三与胡匪头目左宪章等人付诸行动……时机错过,将不会再来。这一次,伊集院君,我们做的是影响帝国百年的事情!”
高山大佐语音如铁,最后一句,如刀斩金石,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