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又密奏太后:“人心涣散,如决江河,莫之能御,爵禄已不足以怀,刀兵莫知所畏,似此亿万之所趋,岂一二党人所能煽惑。民军所争者政权,而非君位,所欲者共和,而非宗社。我皇太后皇上,何忍久庙之震惊,何忍乘舆之出狩?必能俯鉴大事,以顺民心,赞成共和,以免乘舆出狩。”
袁世凯的大意是,国内人心涣散,朝廷的功名,老百姓不稀罕了。朝廷的大炮,老百姓不害怕了!民国夺的是国家政权,推翻清朝的制度,建立一个共和国,而不是要杀皇族,灭皇室的身家性命。现在,朝廷打不过革命党,顽抗到底,是死路一条。无计可施,无路可退,请皇上退位,顺应民心。
隆裕太后展开奏折,看完了,放声大哭。
特别是袁世凯在丁字街遭到革命党人暗杀,险些丧命。一弹可抵百万兵,这一刺杀,让皇族上下极为恐慌,革命党在北京城已经横行无阻了!同时也让隆裕觉着,袁世凯还是忠于满廷的,没有出卖他们,不然革命党人为什么要刺杀他?
隆裕太后带着这样的想法,看着鱼惯入养心殿的群臣按班站定,抱着小皇帝,容色凄凉,擦着未干的眼泪问道:“你们看是怎么个了好?”
隆裕太后完全给袁世凯吓昏了,这样连忙召集御前会议,把宗室亲贵叫来就是要问个主意。
王公们听到了密奏的内容和袁世凯的危言,首先感到震动的倒不是法兰西的故事,而是袁世凯急转直下的变化。本来在民、清两军的议和谈判中,袁世凯一直反对实行共和,坚决主张君主立宪。他曾在致梁鼎芬的一封信中,表示了自己对清室的耿耿忠心,说“决不辜负孤儿寡妇”,在他刚到北京不久,发布准许百姓自由剪辫的上谕的那天,在散朝外出路上,世续指着自己脑后的辫子笑着问道:“大哥,您对这个打算怎么办?”他还肃然回答:“大哥您放心,我还很爱惜他,总要设法保全它!”因此一些对袁世凯表示不信任的人很为高兴,说“袁宫保决不会当曹操!”民清双方的谈判,达成了把国体问题交临时国会表决的原则协议,国会的成员、时间和地点问题,则因清方的坚持而未决。正争执中,南京成立了临时政府,选了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第二天,袁世凯忽然撤去唐绍仪代表的资格,改由他自己直接和民军代表用电报交涉。国体问题还未解决,忽然出现了袁内阁要求清帝退位的问题,自然使皇室大为震骇。
变化尽管是变化,如果想从影帝袁世凯脸上,直接看到凶象,是办不到的。他最后和隆裕太后见了那次面,在东华门碰上了一个冒失的革命党人的炸弹,给了他一个借口,从此不再进宫,而由他的助手赵秉钧、胡惟德等人出面对付皇室。他自己不便于扮演的角色就由他们来扮演。
但是变化终归是变化。那些相信过袁世凯的人,又改变了看法。
“谁说袁世凯不是曹操?”
一直坚持这个说法的是恭王溥伟、肃王善耆和载泽等人,还有醇王周围的年轻的贝勒们。
民政大臣满人桂春宣称:“臣为了回答外地对满人仇杀的行为,已组织了满族警察和贵胄学堂的学生,对北京城的汉人实行报复。远在甘肃的总督升允和前总督长庚,他们可是咱满人三大柱石之二,这时已带兵勤王,正大举反攻西安,以良弼为首的一些贵族组织了宗社党,宗社党在必要的时候将采取报复革命党人的恐怖行动!”
一些满蒙王公大臣,已经做出了要拼命的姿态。
不过,就是个姿态而已。
还有,一些满蒙王公大臣表示了不一样的态度。
“段祺瑞都被李疯子打惨了,升允和长庚能打过李疯子?良弼也想玩和革命党人恐怖?他能玩得过玩命玩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党人?玩火者必自焚,他如果还这样死硬,迟早会死在革命党人的锡纸鸭蛋下。”溥伦听完桂春放下狠话,就不阴不阳的嘲讽。他又道:“臣建议,我们皇室还是可以自行宣布共和,这样做,第一,不是向乱党投降,第二,我们自组政府,可以保证社稷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