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赵又诚做街头小霸王,天天在眼前晃,觉得烦;现在干起光宗耀祖的大事,几个月见不到一面,又觉得想。提起这个既让他骄傲,又让他生气的儿子,他就想还想再骂几句。但是想起丧子不久的马太爷,他也就不想多说,免得勾起老友的伤心事。
另外几个老爷子都互相的对望一眼,眼神儿一触即收。心下都揣着明白,他儿子和女婿都在李想手下当差,而且官职不小。听他的语气,对赵又诚还是很溺爱的,是似乎同意赵又诚继续跟着李想混。那么,赵太爷靠李想的队站也就没有多少悬念了。
蔡辅卿又咳嗽了一下儿,苦笑道:“赵太爷,这次的事儿,我们到底拿什么一个章程出来?说实话把,李大帅在洋人俱乐部的一席话,把我们骂醒了。我们华商以前也是屡次受洋人遭害,这次得了一点小便宜,就想认洋人做爸爸,完全是记吃不记打。昨天李大帅一席话,真实使我们恍然大悟,我们对洋人的指望,现在看来全是错了。我们大概也知道老爷子大概的意思。这位李大人,我们的感激都是掏心窝子的,可是……上次洋人走了,不是又回来了吗?”
他话儿说了一半,看赵太爷脸色已经有些不对,马上就转了口风:“……可是咱们华商要抱团起来,才能在汉口立足,这道理说破大天也改不了,所以才有了汉口华商总会。汉口华商,赵家为尊。老爷子有什么章程,我们都听着就是。”
孙涤甫踌躇了一下儿,还是大声道:“赵太爷,咱们都是有家有业的,所有的家业,一代人的血汗都在汉口,已经离不开汉口了。和李大帅如果要绑在一起,李大帅要是再像上一次被赶出汉口,咱们怎么办?赵太爷,您最知道我。在您面前是有什么话儿就说什么话儿。但是您的意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反正都听您的就是。”
汉口华商总会领头的两个都完了话儿,议事堂当中就完全安静了下来,都屏住了气息,等着赵老爷子话儿。
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们其实不知道李想这次在汉口能立多久,所以才犹豫不决。其实他们心里还是愿意跟着李想,跟着他去一起完成开发汉口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但是赵老爷子一直都没有声音,空气就这样在沉默当中绷紧。几个人还悄悄地把衣领扯开了一下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太爷才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了话儿,老爷子似乎在想问自己一样:“除了李大帅,我们还能指望谁?等着洋人一个个把我们全吞了?这些闻到血腥就上的魔鬼,华商谁没有吃过他的亏?黄老弟,你的制蛋厂倒闭,连纺织厂也抵押给洋人了,你不记得了?”
老爷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我这辈子从来都是只相信凭咱们自己苦干,清白持家,不惹事,不生事。方方面面咱们都不招惹,咱们就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可是结果呢?汉口,华人比洋人更多到了天上去。咱们凭什么就不能是汉口的主人?”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老爷子站了起来,神色威严,一如他以往的形象,刚愎得似乎不容任何人的反驳:“我们要支持李大帅,支持李大帅渡过现在的难关。李大帅如今四处筹粮原为百姓,诸位都晓得。三日来城里已饿死冻死七十余人。”
孙涤甫不安地说道:“我们也是此次灾劫的受害者,实在爱莫能助。我们不是不支持李大帅……”
赵太爷嘴角闪过轻蔑的一笑,说道:“李帅只是借粮,借了还是会还。”
蔡辅卿不禁皱皱眉头,身子倾了倾说道,“这些日子我们已看出,没有咱们,李大帅难道就不来赈济了?龙王庙不是也有四个粥棚?李大帅去湖南购粮,也就是十几日的光景么。”
里屋的李想听着,实在忍不住了,赵又语却拦住他:“你就不要出去了,这个恶人我替你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