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帅捂着鼻子,已经有些站不稳的他,还是踏着遍地的泥泞查看着这片刚刚饱经血与火洗礼的阿修罗场,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战场上到处是横淌着的泥水、血水。一脚下去全是被浸润了的猩红猩红的泥污,空气中满是一股股人体烧焦了的恶臭,让人感到阵阵作呕。还有那弥散其中的一阵阵橡胶燃烧的焦臭味道更是刺鼻难闻。李大帅多少感觉到空空如也的胃里阵阵涌动酸水。
天空已经渐渐的放亮了,还是阴沉沉的,还是让自己心情好了许多。沿着长长的官道,马靴一步一步坚定的走着,整个战地上宛若月表一般,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弹坑,猩红的血水都搅拌成泥浆状糊满弹坑。交战双方密集的炮击让这里完全的成了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一些革命军士兵在满是残骸、尸的战场上,趟着和满血污的泥泞打扫着战场,收拢武器、淘些有用的物件。一具具的阵亡的弟兄尸体被收拢在一起。
官道的南边突然一阵激烈枪响,孝感的增援来了。
“撤退!”
李想打出撤退的信号弹后,命令迫击炮向枪响的地方射击,掩护山头上的部队迅速撤下来。天亮前,各部队陆续回到出发时的松树林中,稍微清点一下伤亡人数,即向远方山中避去。
此战,北洋军辎重兵营一等兵唐良辅侥幸捡了一条命,战后,唐良辅弃武经文,当了一名新文化运动代表作家,可几十年来,他始终无法拂去黄家村边官道之战留下的阴影,他在轰动民国文坛的《无间道》一文中回忆说:
“雷鸣鼓刘的地形是四面环山的狭小谷地,官道从这里穿过,我们像被驱赶似地进入这个谷地,事后才知道,四周山头布满了数万敌人,正等候着我们。
我们提心吊胆地等待敌人攻击,令人发怵的迫击炮弹带着啸声掠过头顶,在前面数百米左右爆炸。拴系战马的场所也落下了炮弹,炸了群的马匹受惊的姿态在硝烟中隐约可见,残存的几十匹乘马,在天亮后敌人攻击中被全部打死,出发时的一千多匹战马,到了雷鸣鼓刘连一匹也没剩下。
从第二天起,我们营头就集中在河沟旁的田埂后,与敌人对峙。四周的山头都控制在敌人手中,弹雨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战友们中弹负伤者越来越多,直至血流成河!我侥幸逃过一命的人,一直躲在山林里,不断忍受饥饿和疲劳,每天都有不少人倒下。死干沟渠的战友们,皮肤呈现茶色,身体被浸泡得肿胀起来,鼻孔和口中掉出白米似的蛆虫。
那一夜,我感到末日即将到来,禁不住仰望十五的月亮,哭出了声……”
许多年之后,孙传芳在他发表在美帝《时代》杂志写道:
“此次物资运输,对敌保密,但前进地区为险峻山地,连日降雨,行军困难,加之途中迭遭抵抗。中旬进至杨家山附近,此时,各方敌人杀到,虽然牵制了优势匪军,但自己也被四面包围。
我军的奋战难以用纸笔形容,由于补给困难,只好从水田中拔下农民因为逃避战争没有收割的稻穗,放在钢盔里碾去稻壳,用来充饥。没有喂马的东西,相当的马匹毙命……
当面的匪寇军队,采取德国军事专家常用阵地战的办法,最前线的部队隔数日即替换一次,因此极其顽强,渐渐陷入长久对峙。我军补给因难,疲劳至极,反击能力减钝。
我部队士兵们面色苍白,颊骨变得尖锐,呈现水肿状者,变为痴妄状者,弯下腰即无力起来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