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璋哈哈大笑道:“金城,汤池?你晓得什么叫金城、汤池,我主万岁爷以天下百姓为干城,你黄兴却假革命之名义,想割据湖北作威作福,不顾民间疾苦,拆民居以为军营、卖民女以充军饷,驱三万疲兵,离家西进,离散了多少妻儿子女,扰乱治安,农事失时,哀鸿遍野,闾阎涂炭,民不聊生,似你这股心肺,便有霸王之勇,难逃乌江自刎之厄。”
冯国璋虽然不倒架子,骂兴正浓,句句旁征博引,引经具典,但连北洋诸将也不禁摇头,如此雄辩不输孟子的有力攻击,却如此的不合时宜。儒家的经典,从没有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过。
连绵淫雨依旧在人间肆戮,老天爷便发了邪,不断头儿只是淅淅沥沥的下雨,萧萧冷雨,似要洗旧世界不合时宜的东西。
黄兴却已经没有兴致和冯国璋叫阵对骂,嘴皮子上的仗,冯国璋已经完败。黄兴扭头看向王隆中,只见王隆中微微点头。黄兴手一挥,传令兵的旗号打出。城内传来隆隆炮声,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直迫北洋军。冯国璋脸色突变,十几发炮弹落下,爆炸声震耳欲聋,几十条人命被送上天,地上泥水被炸得四散飙射。
冯国璋却突然马上哈哈大笑,民军炮火的准头是歪道没边,离着他还有几十丈远。冯国璋等缓缓退下,北洋军将士亦多躲进战豪,或在天然的掩体后躲避。
不到片刻功夫,北洋军即推算出民军炮阵阵地所在,几樽克虏伯山炮开始发威。民军炮阵阵地腾空而起的火光直把阴沉的天空照亮,带去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残片,大口径重炮在孝感城里肆意杀戮,无人能当。
但见炮声响处,一团团浓烟冲天而起,大地亦在颤抖,火光一闪,炮弹击在城南临街几户居民房上,掀去瓦片茅草乱飞,四面土墙轰然倒塌。北洋炮兵收拾完民军炮阵,开始在城里制造混乱攻击民众。街上立时轰动了,全城的人都知出了什么事,不少人开门害怕惊恐的探头探脑地张望。北洋军的战斗里令人恐怖,北洋军的行为更是令人发指的恐怖。北边逃难下来的难民,早把北洋军的光辉事迹,一传十,十传百的如瘟疫般的散播开来。这些北洋军战斗之余,这些青壮老兵则无所不干,强奸、掳掠多为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所为。袁世凯是在学法曾国藩,以此治军,北洋军爆发出如野兽般不输与当年横扫天下的湘军之强大战斗力。
这样的一支野兽军团,怎能不是孝感民众恐惧?
城里一队队的民军士兵出来弹压,制止民众的恐惧和慌乱,远远看去,见废墟上有士兵正用锹扒着倒塌的房屋,里边埋了人,旁边一个妇女当街坐着,呼天抢地地叫喊着什么,一个总角小丫头畏惧地搂着她的脖子。旁边还有几个老婆子跪在当街,双手合十朝虎墩喃喃念叨着什么。北洋军的炮声连珠响起,民军来回奔波,实在救得来东面,救不了西面。
看着城里凄惨的景象,如是修罗地狱,城楼上的黄兴悲痛欲绝的说道:“我们被冯国璋算计了,他范险临阵,就是为了引诱我的炮兵现踪。如果我们的炮兵是龟山炮营的专业炮手,冯国璋也不会这么嚣张了。错恨难反,我今日只能一身殉城。”
砰!一法炮弹砸落在城门上,正当城墙都被撞得剧烈晃动,黄兴等人一时都被晃得摇摆不定。城墙垛口被炸开好大一条缺口,碎石砖块夹杂着雨水思溅飙射,像冰雹似的砸在人脸上身上生疼。北洋军的炮弹扰乱城里一阵,分散民军城墙守城部队,即刻掉转了炮口猛轰城门,誓要把城门轰出一条缺口。
久历战阵的王隆中猛扑向黄兴,边拉着他退下城墙,边大吼道:“总司令!现在多说也没用了,战机失误,失不再来,你不能倒下,你要振作,弟兄们都在等着你的命令。即使殉城,也不再此时,我们退入城里,与北洋军展开巷战。”
湘军子弟兵奋勇当在黄兴身前,护着他下了城墙。
冯国璋命大口径山炮猛轰城墙,很快,城墙不支的被轰开一条巨大的豁口。北洋军发疯似的,在风雨中卷起狂潮,像是找到一个宣泄口从豁口涌向孝感城里。
王隆中刚刚从城里组织湘军来此,来不及布阵排抢,北洋军已经扑到眼前。王隆中狂吼一声,“上刺刀!”本人抽出腰刀扑上与刚刚赶到这里的清兵展开近距离战斗,长枪和大刀,近身肉博,血肉横飞,近乎拼命的攻击令北洋军寸不难进。
已经智珠在握的冯国璋不想也不敢与之硬抗,北洋军向三道桥方向退去,城墙缺口里外丢下一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任凭细雨怎么不停下也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