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歆生呸的一声,“那帮龟孙子,在刘园就已经试出他们不是好鸟,就不应该给他们好果子吃。当时不从他们身上榨出几百万,就不该放他们走。赶走满清,赶走洋人,他们一分力气也没有出,也收到不少好处。现在好了,背过脸就和着外人来坑我们。”
刘歆生说到此处一停顿,左右一看路上的行人,眼中厉芒连闪,凶光毕现,方显出哥老会大佬的嘴脸,阴阴的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如果不方便,我来。我保证做得干净,你们在租界干的意外手法,我也能做出个七八成像。不给他们一点脸色看看,他们还真不知道谁是汉口老大。”
李紫云听得心惊肉跳,鸦片他是卖了不少,但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他还没有做过。但是又觉得刘歆生说得在理,背后桶刀子的人无耻之极,是所有人最痛恨的人。如今他的身家也是全压在李想身上,一损具损,一荣具荣。李紫云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狠色,只要在汉口掀起一场白色恐怖,还有谁胆敢惹他们?当初根基薄弱的李想进入汉口,还不就是在汉口掀起一场白色恐怖,汉口商界、学界、工界、绅界各界名流还不是乖乖的跑去刘园赴宴,即使明知是鸿门宴。
冯小戥马上摇头,刘歆生的心意还是让他感动。在这个时候,他还愿意冒这样的险帮他出力,更显出世情冷暖。他也是左顾右看,低声,“当初租界的刺杀活动,对象是满清余孽,目的是稳定社会。武昌就是因为没有清除满清余孽,还遭到满清死忠份子的反扑。现在还搞刺杀,就真成立白色恐怖,会引起汉口社会的不安和恐慌。如果在被有心人造势,牵扯道的人都会脱不了身。是北方战事吃紧,大帅是真的顾不上汉口,也顾不上你们,你们现在还是找个自保之道。”
听冯小戥的语气,北方的战事已经如此严峻之极。刘歆生忍不住问道:“北方战局竟然危险道了这样的境地,大帅有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他只要能保存势力,重入汉口也不是难事。”
刘歆生身上李党的印记是怎么也摸不去的,也不管是李想多年的交情,还是多年的利益相关,他绝对是发自真心的关心李想的前途。
冯小戥一身叹息,“打仗的事情也插不上手,也理不清头绪。”看着他们两双眼睛,巴巴的看着他,他一咬牙,也不能让两个盟友太绝望,又道,“听铁龚奇说,大量的军需物质在朝北运。都是新华财团早有的储备,看来大帅是老早就做好了大战的准备。北洋军虽然势大,但是大帅也有备而战,胜负还难料的很。”
李紫云干脆说道:“后路被抄,还打个屁仗。留给他们去打得了。李帅也太……”李紫云一时找不到一个说词,说李想老实忠厚,这听起来也太假,李想简直是狡猾如狐。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一条筋要去北洋死磕?汉口交出去了,革命大旗一起交出不就得了?李想却翩翩自己去扛,扛得辛苦,看得人也辛苦。李紫云最后重重说了一句,“李帅流血,人家摘桃。不值。”
李紫云的话说道冯小戥心坎里去了,他神色有些无奈的黯然,“北洋大军势大,大帅放不下心,也放不下手。纵观整个湖北,也只要大帅有一点能作战之军,其余都是一些杂牌。大帅自己也没有把握把北洋军抵御在湖北门外,要是撒手不管,北洋军更是要长趋直入。清军对付叛逆向来手段残忍,屠城都不算什么,满清开过就开始玩的小玩意。太平天国时期,清军的残忍手段才是大帅的最为担心的。如果让清军进了湖北,整个湖北十室得九空,是湖北百姓的一场惊天浩劫。大帅绝不愿意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所以背后有再大的怨言也忍了。”
刘歆生和李紫云想起太平天国时期的事情,湖北也是主战场,那惨像就在眼前回放,血红的记忆,惨不忍睹。两人都是心里凉飕飕的,再也不再出声。
只是这背后的凶险,只有冯小戥最清楚。在沉默的当口,他几次张口,才语调萧索的道:“湖南二都督,焦达峰,陈作新死了,莫名其妙的死在乱军之中。”
湖南政变当日,由于首义部队主力皆派往长沙,焦、陈二人身边空虚。以梅馨,原清军管带,为首的留日士官生小圈子军官发动政变,先设计诱杀了陈作新,再冲入督府,杀害了焦达峰。之后立宪派在咨议局召开议会,推举谭延闿新任湖南都督。是谭延闿指使梅馨杀人,还是梅馨杀人后拥举谭延闿,又是笔历史糊涂账。焦、陈二都督,仅仅任职六天,比历史上要短了两天,就同日殉难。
刘歆生和李紫云心下震惊,一省正副两位都督,死得莫名其妙?刘歆生惊喝道:“湖南革命的整个过程,从计划到启动,再到过程的执行,全是由焦达峰和陈作新主导。两位湖南革命最大的功臣,落得身死乱军当中,革命者的下场即是这样的凄惨。如果焦达峰和陈作新死在进攻长沙的战役当中,到落得一个烈士的光荣名声,如今这个死法,又算什么?”
刘歆生和焦、陈在哥老会有过不少交际。那个作诗云,平生何事最关情,只此区区色与名。若就两端分缓急,肯将铜象易倾城。这位自号“梦天”的大才子军人陈作新,一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的一代才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陨落。
他们两人即使心寒到了极点,脑子却仿佛高频多线程cu超负荷运转,千丝万缕的线索在脑海中计算,如显示器上面飞速落下的数据。连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也不需要,他们就计算出信号的危险程度。李想如今亦面临着同样的危险。
李紫云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商场玩的把戏般上政治台面,就叫小儿科。他紧张的双腿僵硬,长袖遮着手,在大腿上用力掐一把,痛疼的感觉透过神经末梢刺激中枢神经,使他绷紧的精神稍稍舒缓,才叹道:“李帅不回来更安全。人说鸟尽弓藏,现在鸟还没尽,就有人急着藏弓,比我卖鸦片还黑心。这不是人做的事,我真为李帅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