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铁长扯过在眼前乱晃的芦苇,笑骂道:“少激我,我当营长,凭的是真本事。大帅的谋略我看不清,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赵又诚道:“您的本事,我们全营上下都服。但是大帅的谋略我们也能猜出个大概。”
林铁长转眼盯着赵又诚,“你给我说个大概听一下,说中了,我给你卷根烟。”
赵又诚显得有些意外,琢磨着开口说道:“满清拥有举国之兵,武昌却只是一座孤城。举义最后能否成功,还是要看全国各地党人是否能及时响应举义,等到革命之火成燎原之势,满清就再也无能为力。这座孤城肯定会受到满清的疯狂反扑,一座孤城,即使军民一心也难守多久。而武汉三镇互为倚角,如果能够光复阳夏,三镇互相应援,满清是怎么也奈何不了我们。”
革命党先前曾经在长沙,广州等地发起起义,各地也都在准备,只要有一处成功,自然会群起响应。林铁长点点头,把卷好的烟递给赵又诚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这事谁都知道,咨议局的那帮爷们也知道,可是他们有谁去做了?又有谁敢去做?革命在这最危机的时刻,满清随时都会反扑,他们还有时间开一整天的会,尽扯蛋。”
咨议局里除了发过两张通告之外,其他人也没有的动静。此次出兵也有张贴通告,只是来文昌门检阅的却只有李想一人。赵又诚不解的问,“大帅光复阳夏,不是奉的军政府的命令吗?”
林铁长也李想的核心成员之一,自然知道李想是在假传圣旨。可是李想的假传圣旨,看得人血脉偾涨。李想这样急具攻击性的行为,赢得这些革命军人发自内心的好感。军人就应该主动出击,把握战场主动。革命就不能够畏畏缩缩,害怕流血牺牲。面对敌人不能够有丁点的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林铁长吐出一声呸,“现在武昌城的革命党都打着固守武昌,等待响应,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出兵阳夏。一帮比兔子还胆小的胆小鬼,竟然也闹革命。长江被洋人控制,也有满清水师在警戒,没有人有胆量提议渡江,这是大帅的自作主张。在这个所有人都畏畏缩缩的时候,只有大帅敢挺身向前说渡江。他为了保住武昌,为了保护革命的火种,他敢一身反险。我们要闹革命,就要跟着这样有担当,有气魄,有能力的大帅。”
他们是知识青年,也是革命军人。军人就要有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气,血管里奔流的是沸腾的热血,在战场要有虎狼侵略凶气,遇上再强悍的敌人,也要有敢于亮剑的勇气。赵又诚连连点头,“革命就是要有坚定的信仰,要有不怕牺牲的勇气,畏畏缩缩的怎么干革命?这回大帅即使是自作主张,我也不后悔跟着大帅闹革命。现在武昌城大街小巷都在说,大帅带的是好兵。”
昨夜李想露了一手,马上传扬开了,经过市井流言,俨然已是马踏连营的万人敌。连带着他带领的部队,也成了一支虎狼之师。整个武昌城的老百姓,简直把他宣传成赵子龙在世。这也间接反应出当时武昌城老百姓内心的一丝惶恐,他们心里急需一个英雄,一个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寄托对这场时局变动的不安。黎元洪有名有望,确实也起到安民的一定效果,但是总还是没有李想的横空出世来得传奇。说老百姓愚昧也好,可他们就是喜欢怪诞的传奇。李想昨夜的表现,带给老百姓太多的想象空间,被某些有心人当流言传递,速度之快不慢于互联网,怪诞之处不下于玄幻小说。
赵又诚突然站起指着对岸刘家庙方向,“火烧起来了!”
江岸广阔,只能隐约的看到对面燃起好几出火苗,这火放的还真是有些蹊跷。难道满清这么快就组织人马在刘家庙抵抗?这正是考验他临阵指挥能力的时候。林铁长取出单统望远镜,一阵观望,下令朝火势中心地带开火。
第十三章 缺月梧桐(三)
刘家庙一带沟渠纵横,水网密布,极不利于大军展开会战。就在车站西面是一眼望不到边湖水,秋风扫过的荷叶,还剩枯黄败落在水面,像极了这穷途末路的大清帝国。湖水邹起的波涛荡开夕阳余晖,卷起残败的荷叶沉入水底,化为肥沃的湖底沉泥。来年开春,满塘的荷莲又会复苏,更为茁壮的成长,中华大地也会迎来一片新气象。
夕阳落下时,张彪来到刘家庙车站。他没有以身殉武昌城,可他对满清的忠心,却真是心如金石,直到满清灭亡多年,直到他死为止,都是一个满清的忠臣遗老。他一生克守的忠君之心,不止赢得末代皇帝溥仪的痛念,被满清遗老们推崇敬仰,连革命党人也对他推崇备至。可见封建礼教的君君臣臣这一套,在中华大地深入人心,民国十五的民主开化收效甚微。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制度,却无法推翻封建思想。
这不只是张彪一个人的悲剧,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剧。正是因为这个封建思想的作怪,才有后来袁大胖子的称帝笑话,才有鞭帅张勋的复辟闹剧,才有民国初年的军阀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