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人是故意的,范寻明知如此,却无可奈何。
“臣……不知。”范寻最后吐出这几个字,软软的栽倒在地。范蔓身子一动,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命人把范寻抬下去休息。他的视线落在范寻带回来的国书上,依旧是端正大气的汉字,可是现在在他的眼里,每一个字都是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良久,范蔓打开了国书,看了两个字,他就皱了一下眉头,几根特别长的白眉抖动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孙绍的口气很客气,与范蔓猜想中的嚣张相去甚远,他先是解释了金瓯岛之战,当时他不在场,所以范金生全军覆没的事情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是扶南水师追得太紧,将士们气愤不过,这才下了狠手。然后他很和气的说,打也打了,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讲和吧,我愿意把范金生送回来,只要你付出十头战象的赎金,我的要求是,这十头战象的士卒全是土生土长的扶南人,能说简单的汉话。至于你们的水师士卒,我正在甄别,如果是扶南人,那么他们的去留我不加干涉,愿意留在我越国水师的,我欢迎,愿意回扶南的,我放行。其他人,我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了,要不然没法对将士们交待,你要付赎金,赎金多少由你定,不管多少我都接受。
然后,孙绍话锋一转,开始谈双方谈判的事情,孙绍狮子大开口,不仅向范蔓强索金陈国以南的狭长地带,还要求范蔓将包括林阳国(古泰国)在内的西海岸全部交给他。他的理由很简单,你没水师了,占了海岸也没有实力把守,连个海盗都对付不了,不如交给我,我帮你对付海盗。
与这个条件相比,其他诸如要求扶南国每年向他提供多少稻谷、俄厄港的驻军权之类的,都不值一提。孙绍要的这些地方大部分是扶南国的属国,真正由扶南直接掌握的土地占扶南国的面积不到一成,但是这是商人来往于天竺和大汉以及南海诸岛之间的通路,每年收的商税占到扶南国全部赋税的六七成,这些如果全部交给孙绍,那扶南国就再也没有实力发展了。
就算扶南土地肥沃,仅靠种地又能发什么财?积累三五年也未必够打一场大战的。
范蔓气得咬牙切齿,大手将国书紧紧的攥成一团,他怒目圆睁,鼻翼翕张,粗重的呼吸息清晰可闻,好在范寻不在他的面前,要不然会不会被吓死还真难说。
范蔓将国书扔在一旁,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殿里快速的来回踱步,他的步子又大又急,踩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壮硕的身体,矫健的动作,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他时而快速的踱着步,时而停下来,仰着头看着装饰得精美绝伦的屋顶,时而又摇头叹气,时而又连声冷笑,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已经被他揉成一团的国书,冷笑一声:“来吧,战一场。”
范长等人很快被召了过来,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范蔓将重新扶平的国书依次递给他们,语气从容的说道:“金生战败了,水师全军覆没,这是越国要求谈判的国书,你们看看当如何处理。”
范长第一个看国书,还没看完他就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这些无耻的越国狗崽子,竟然敢如此欺负我,他们以为打败了我们的水师就能肆无忌惮了吗?父王,儿臣不才,愿请兵攻伐日南,夺回林邑,给这些越国狗崽子一个教训。”
“你别急,等他们看看,我们再一起商议一下。”范蔓摆摆手,示意范长稍安勿躁。范长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违逆范蔓的吩咐,只得气哼哼的坐了下来,将国书扔进紧挨着他的大将范钧。范钧看了,也是怒容满面,顺手将国书交给下一个。
时间不长,殿里就多了几个发情的野兽,一个个鼻息粗重,怒不可遏。
“先议议赎人的事吧。”范蔓淡淡的说道:“第一,要不要赎,第二,我们应该出多少钱赎。”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范长,范旃战死,范金生被俘,范寻累得半死,臣子中就以范长为首了。范长犹豫了一下:“赎当然要赎,但是出多少钱赎,却要好好的商量一下。越国人狡诈无信,他们之所以不开出价格,而是让我们出价,看似大方,实则包藏祸心,儿臣担心,出的钱少了,会让将士们寒心,可能会出现有人贪慕越国的富庶,宁愿加入越国水师也不肯回来的事。他们熟悉我国海岸,有了他们的帮忙,对我十分不利。如果出钱多了,恐怕又有些难以为继。水师全没了,就算我们不答应越国的条件,恐怕商税也会大幅度缩水,这几千人的赎金……”
范蔓沉默不语,他从范长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和的声音,范长似乎不太愿意赎回这些人,包括他的兄长范金生,至于什么价格之类的,都是借口,扶南国立国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几千水师士卒的赎金都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