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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头王蹲在石头上,一双大脚被海水冲得痒痒的,他一手抱着膝,一手拈着一茎细草,从牙缝里挑出一丝鱼肉,他看了看,又舔了回去,慢慢的嚼了一会儿,才有滋有味的咽了下去,这才“呸”的一声吐出草茎,闷声道:“真是十条船?”

“十条,绝对只有十条。”长着刀条脸的军师鱼干肯定的说道:“他们挂的是崔谦的旗,可是我看得出来,那船是水师的船,虽然做了掩饰,可是破绽还是有,我看得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

猎头王是崖王岛附近最大的海盗之一,手下有一百多条船,两千三百多号人,就是在整个南海,也是数得上的。他原本是黄巾,先跟着张角,张角死后,他又跟着张牛角,打过不少恶仗,手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条人命,杀人对他来说简直和杀鸡没什么区别。他还喜欢砍人头,每次打劫,不见点血,他就不舒服,这和以劫财为主要目的的其他海盗有所区别,人们都叫他猎头王,小孩不听话,只要说一声猎头王来了,立马闭嘴。

鱼干姓鱼,原名幹,不过海盗们没学问,也没心情去分辨,喊着喊着就成鱼干了,反正他干瘦干瘦的,活象是腌了十几年的咸鱼。他读过几天书,在海盗里面算是有学问的,还懂点兵法,和好杀成性的猎头王一文一武,倒也是相得益彰,猎头王能有今天的规模,跟他有很大的关系。

“领头的是谁?”猎头王伸手抠了抠被水沤得发白的脚丫,揪下一块死皮,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扔到水里,不大一会儿,一条鱼游了过来,刚准备吞下那块死皮,猎头王手一抄,就将鱼捞在了手里,简直比水鸟还快上几分,他手指一划,厚厚的指甲将柔软的鱼腹划开,手指一掏,掏出内脏,然后在手里晃了两下,就把还在跳的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鱼干熟视无睹,这样的事情他天天看,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恶心,现在已经习惯了。

“好象是新来的横海将军,叫孙绍。”鱼干撇了撇嘴,有些不屑。“据消息说,交州刺史步骘带着三百多条船,三天前从崖门口出海,向西去了,定海中郎将士威带着剩下的船,两天前到达屯山门,现在还在那里没动窝。这个孙绍是今天一大早出来的,他挂了崔谦的旗,吓得沿途的一些小杂鱼没敢靠边。”他怪笑了一声:“这不,把这笔大买卖送到大王嘴边来了,三百多条船,嘿嘿,可真是肥啊。”

“你可弄清楚了。”猎头王将鱼头扔进嘴里,喀嚓喀嚓的嚼了几下,然后又吐了出来,顺手抹了抹嘴,在水里洗了洗,“可别搞错了,万一动了崔谦的人,我们可斗不过他。”

“大王放心,绝对不会有错。”鱼干喋喋的笑了两声:“真要是崔谦的人,他敢到崖门港里过夜?卫旌下了海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也不至于让他公然停在崖门港吧?”

“这倒也是。”猎头王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漆黑一片的崖门港,抬头看了看月亮:“三更末了,招呼兄弟们起来,打鱼去。”

“喏。”鱼干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下去,然后紧跟着猎头王跳上高大的座船。水手们摇动巨大的橹,大船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缓缓驶出了藏身的水湾,沿着岸边的山影,悄悄向崖门口驶去,大大小小的战船紧随其后,如黑暗中的幽灵,悄无声息的迅速前进。

船越来越快,水声也越来越响,很快就接近发崖门。崖门正如其名,两边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如同一扇巨大的石门,最近处相距一百二十处,两边都驻扎着交州水师的士卒,架着三石的守城弩,威力足以将对面的山石射出一个大坑。要说危险,崖门口就数这里最危险,冲过了这道关,里面就是三五百步宽的水面,凭交州水师那些脓巴和书生气十足的都尉卫旌,根本不敢和猎头王对阵,虽然交州水师也有八十几条船,可是面对猎头王,他们根本不敢出战。

守城弩虽然很强悍,但是射速太慢,射两箭的功夫,猎头王就冲过去了。而两具弩,四只箭,命中船有可能,要想击沉船,却是妄想。所以他们唯一能对付猎头王的办法,不是弩,而是铁链,横在水里的铁链,只要把铁链提起来拦在江面,猎头王就没办法了,他总不能把船停在那里给守城弩做靶子。

今天,猎头王胸有成竹,他有足够的把握在官兵拉起铁链前冲过崖门,比手臂还粗的铁链想要拉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能那么快,恐怕等他们拉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冲进去大砍大杀完了。

猎头王的战船离崖门一百步,崖门上终于传来了官兵惊恐的叫声,急促的示警鼓声顷刻间打破了宁静,一个接一个的火把亮了起来,巨大的守城弩转动着方向,瞄准了一马当先的猎头王战船。

“大王小心。”鱼干急切的叫道。他见识过守城弩的厉害,上次也是到崖门口打劫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如长矛一般的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至,将一个士卒洞穿之后,又将厚实的船板射穿。

“哪有这么快。”猎头王不以为然,他知道守城弩的利弊,官兵如果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他猎头王的人头早被他们猎走了。“快点摇,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