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通压根儿就不明白李显如此吩咐的用意何在,然则见李显没有出言解释的意向,却也不敢多问,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自去狄府传令不提。
“七弟,那厮传你去,可是为了阎朝隐的折子一事么?”
在李贤的心目中,李显是满朝堂里最可以依靠之人,自是不会跟李显多绕弯子,兄弟俩方才在书房里各自落了座,李贤便已直言不讳地发问了起来。
哟呵,连这位都知道了,得,这事情十有八九假不了了!李显还真是没想到李贤居然也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此消息,不免有些子狐疑,要知道就暗底实力而论,别说李贤了,便是太子在这一方面也远不如李显的势力庞大,可这等消息李显却是兄弟三人里最后一个得知的,心里头不起疑心才是怪事了,只不过疑心归疑心,李显却并不会带到脸上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六哥还真猜对了,正是为了此事。”
“那厮可是要七弟火中取栗么?此事蹊跷非常,七弟万不可轻易卷入其中,倘若有失,其祸恐非小矣!”李贤一听李显如此坦然地承认了此事,先是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言辞恳切地劝谏了起来。
“太子哥哥是有这么个想头,小弟却不曾应实了,呵呵,六哥莫急,此事小弟已有了些计较,且容小弟从头说起好了。”李显没打算在此事上对李贤有所隐瞒,这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地详述了一番,便是连自个儿的判断与推算也全都一一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好,狄仁杰这一病倒是恰到好处,也省得七弟身陷进退失据之境,只是为兄以为母后恐计不止此罢,这里头怕是还有文章!”听完了李显的分析,李贤自是大有同感,频频点头不已,只是到了末了,却并没有完全附和李显的见解,而是微皱着眉头,提出了心头的疑虑。
“七哥所言甚是,依小弟看来,这个局不过只是个明局,算是个试应手罢了,母后真正的目的并非一定要靠此事取胜,大体上是在试探一下太子哥哥那头的决心罢了,至于太子哥哥处,怕也是同样的用心,我等兄弟且先坐看风起云涌好了,其余诸般事宜倒是不妨走一步看一步也好。”李显的算路自非李贤可比,不用李贤来说,李显早已有了对策,面对着李贤的疑惑,李显微微一笑,一派从容地给出了个明确的答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反客为主(上)
咸亨二年七月初一,又到了早朝的日子,李显一大早便起了,练了回拳脚刀法,随便用了些白粥,便匆匆乘马车向则天门赶了去,一路倒也顺畅得很,可李显的心却微有些不宁——自前日与太子一会后,李显没有再去见其,只是派人送了封信去,婉言拒绝了李弘的要求,只言或可相机配合行事,其中含含糊糊地提点了一下事情的关窍,通篇信函里闪烁其辞,既能让李弘看得懂要害之处,又不致落人把柄,倒也不怕有人拿此信函做文章,事到如今,可以说该做的准备,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底里的准备,李显都已是做足了的,按理来说,应该无甚可担忧之处了的,只是不知为何,一股子淡淡的不宁总在心中缭绕不已。
这会是一场关键性的大决战么?李显已在心中问了自个儿好几回了,可却始终不敢就此下个断言,概因大决战是需要勇气的,所要的不只是一般性的血勇之气,必须是那等破釜沉舟的义无反顾之气概,而这恰恰是李弘的短板之一,在李显看来,李弘倒不见得是个太懦弱之辈,尽管给外人的印象偏柔弱了些,实际上却还是有一定胆略的,只是不够坚挺,没有武后那等杀伐果决的狠辣罢了,而这恰恰正是胜负成败的关键之所在!
在李显看来,眼下这一局已是太子能获胜的最后机会了,原因很简单,算一算近年来病故的太子一方之重臣便可知根底——诸如刘祥道、赵仁本、卢承庆等等太子的死忠之臣如今都已不在人世,而眼下依附于太子的阎立本等人也都垂垂老矣,再没多少时日可以折腾的了,此时若是不搏,那可就再也无机会去拼了,真等到那帮子北门学士“成长”起来,朝堂大势将再无一丝挽回的余地,不止是太子要倒霉,李显等人能否熬得过去都难说得很,这也正是李显非要在此时挑起太子与武后之争的最核心缘由之所在,而今棋盘已摆开,诸方皆已入局,或明或暗的筹码也都已备齐,是到了开赌的时候了,可对于太子的决心与勇气,李显却很有些子发自内心的担忧,这或许便是心中不宁的由来罢。
“参见殿下。”
车到地头,李显方才一落地,早已等候在旁的礼部侍郎林明度领着萧潜、何隆等十数名朝臣迎上了前来,各自躬身行礼问安道。
“都免了罢。”
李显待下素来宽和,此际尽自心思重重,可也绝不会给众人脸色看,只是温和地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但却并未交待些甚子,只因眼下这等局面微妙得很,李显本人都尚未看得通透,也没打算立马便淌进浑水中,自也就无须吩咐众人着手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