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油灯昏暗的光亮,李显自可看得清薛仁贵明显比去岁苍老憔悴了许多,心中不禁颇多感慨,略一踌躇之后,沉吟地开口慰籍了一句道。
“犯官丧师辱国,有负圣上隆恩,实惭愧无地,死罪,死罪。”
薛仁贵一生征战无数,唯此一败,每每思及,皆懊丧莫名,深悔当初不该置李显的意见于不顾,误信郭待封,方致有此大败,此时面对着李显,本就有些愧疚之心,再一听高宗依旧记挂着旧情,心情顿时便激荡了起来,虎目中隐有泪光在闪烁,赶忙掩饰地低下了头,颤声逊谢道。
“薛将军,父皇知晓此战之罪不在将军,然,朝廷自有法度,父皇也不好轻易违了,论过之下,将军怕是得受上些委屈了。”李显斟酌了下语气,缓缓地开口道。
“犯官上有负陛下圣恩,下愧对十万死难袍泽,犯官自知罪孽深重,实不敢奢求陛下法外开恩,若能得一死以谢罪,犯官或能心安矣,犯官……”一想起壮烈于斯役的十万将士,薛仁贵的眼圈瞬间一红,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便流淌了下来,跪伏于茅草之上,哽咽着自承其罪。
“薛将军不必自责如此,此败之缘由父皇心中有数,今令孤前来,正是为此,薛将军请看。”眼瞅着薛仁贵伤心若此,李显的眼角也不禁微微有些子湿润了起来,右手虚虚一抬,示意薛仁贵平身,左手则伸入怀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信函,递到了薛仁贵的面前。
“殿下,这是……”
薛仁贵正自情绪激动间,突见李显递了个信函过来,不由地便为之一愣,狐疑地看着李显,迟疑地问了半截子话。
“薛将军看过便知。”
李显自是清楚内里为何物,但却并没有说破,而是慎重地点头应了一句道。
“陛下,臣负了您啊,陛下……”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薛仁贵微一犹豫,还是迟疑地用双手接过了信函,只一看,登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扭身向着东方跪地连连磕头不止,情绪显然已是有所失控。
啧,谁说咱家老爷子不会当皇帝的,瞧瞧,干起收买人心的勾当来,那可是手法老到得很么,这么一整,薛仁贵还不得掏心窝子地效死忠了?李显在来前便已得了高宗的指示,自是清楚那信函里除了些慰籍的话语之外,便只罗列了些钱物款项以及保管之人,吩咐薛仁贵派家人自去取了,以为赎罪款项之用,其用意不消说,自是为了笼络薛仁贵之心,手法虽老套,可效果显然奇佳,便是连李显都不得不叹服。
“薛将军,父皇还另有交待。”
李显感慨地等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薛仁贵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之后,这才平静地说了一句道。
“请殿下明示,犯官无有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