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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给周王殿下看座。”

李显在殿中张望的举动虽隐蔽,可高坐在前墀上的李弘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往日,李弘或许会坐看其闹出些笑话来,可今日不同了,毕竟待会儿还得靠李显出面摆平诸臣工,自然不能给李显难堪,万一要是李显一怒之下跑了,那李弘的大计十有八九就得黄了,有鉴于此,李弘很及时地宣了一声,算是解了李显的窘。

“臣弟多谢太子哥哥美意。”

能坐着自然没人想站着,李显当然不会跟李弘客气,笑着谢了一声之后,便施施然地走到右手边,端坐在几名小宦官抬来的锦墩上,笑眯眯地看着下手的一众朝臣们,倒也惬意得很。

“诸位爱卿,今日孤请诸公前来,只议一事,月前,上官仪老大人于赴任爱州途中不幸遇劫,满门尽丧漓江中,至今尚未能寻回尸骨,其情堪怜,孤思及上官老大人往昔之风采,实有疚于心,当为其请谥号以为告祭,如今事议而不决,孤心急之,特请诸公前来相商,务求稳妥为要。”待得诸臣工站好了位,李弘颇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一出言便将事情定了调,音量虽不算大,可内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殿下所欲甚是,臣惭愧,臣窃据太常伯(礼部尚书的别称)之职,却不能为殿下分忧,数日以竞,兀自未决,臣愧对殿下厚爱,臣当自请处分。”李弘的话音刚落,就见礼部尚书刘祥道配合默契地从旁闪了出来,一迭声地自陈过失,面色沉痛已极,就差没痛哭流涕了。

啧啧,演作俱佳啊,不错,不错,老刘头还真有两把刷子的!李显一看是刘祥道冒了出来,不由地便是一乐,但并不全是因着看戏的缘故,更多的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李义府倒台时,刘祥道便是主审官之一,此举深深地得罪了武后,前世那会儿,上官仪一死,武后立马就拿刘祥道开了刀,将其一脚踹到朔州去戍边,还不准其乞骨告老,害得刘祥道最终老死在异乡,可如今么,刘祥道还好端端地呆在礼部尚书的任上,足可见李显前些日子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自是值得好生窃喜上一回的。

“刘尚书不必如此,孤知晓刘爱卿已是尽心尽力了的,须知此事涉及盖棺定论,自是轻忽不得,有些争议也属正常之事,只是孤窃以为争归争,议归议,终须有个结果方好,却不知礼部如今可有甚章程否?”刘祥道演技好,李弘同样也不差,这一头刘祥道还在那儿自责着呢,那一头李弘已接上了口,浑然就不曾给旁人留下丝毫插嘴的空隙,配合得可谓是妙到毫巅。

“回殿下的话,老臣等连日计议之下,已有初稿,拟请谥为‘穆’,以彰上官老大人一生之功柄,或相宜之。”刘祥道显然早就跟李弘私下彩排过了的,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的“二人转”唱得个不亦乐乎,几个来回之下,本来是争议颇多的谥号竟有就此敲定下来之迹象。

“唔,‘穆’么?这谥号孤也觉得不错,诸公可有不同意见么?”演戏就得演全本,李弘显然熟知其中三味,他自己都开了金口说不错了,接下来那句问大家伙有何不同意见的话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拿着监国太子的身份向诸臣工施压了,就差没拿根大棍子,吼上一声谁敢反对,看打!

太子是半君不假,不过么,到底还不是皇帝,自古以来,被废黜的太子那可是多了去的,这一条满殿的朝臣们心里头都跟明镜似地清楚,甭管表面上的恭敬有多虔诚,私下里却未见得将太子当一回事儿,但是李弘不同,只因他头上还顶着“监国”二字,这可是个要命的头衔来着,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这当口上要是挨了李弘的棍子,只怕连诉苦都找不到地儿,于是乎,满殿的大臣们全都装起了木头人,大殿里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启禀殿下,臣以为‘穆’字一说尚须斟酌。”

不怕权威的人总是存在的,这不,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一个洪亮的嗓门突然响了起来,就此将殿中的缄默击成了碎片……

第五十四章 必要的教训(四)

林奇!果然是这老小子,嘿,老六那厮还真是有够迫不及待的!李显一眼扫将过去,见那冒将出来的主儿是林奇,暗自冷笑了一声,心中的不快顿时便起了,当然了,并不完全是因着厌恶林奇本人之故,更多的则是冲着其主子李贤去的——李贤要跟太子对着干,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这是题中应有之义,李显自也不会有意见,问题是李贤不该连商量都不打一个就胡乱出手,若是出手的时机掌握得到位,那也就罢了,偏生这厮聪明面孔笨肚肠,硬是不肯按李显帮其安排好的金光大道走,自以为是地选了条满是荆棘的羊肠小路,如是仅仅只是他自个儿受罪也就算了,偏生还要连累到李显也得跟着吃挂落,那可就不是李显愿意看到的局面了的。

“哦?林御史有不同意见么?那就说来听听好了,孤倒是好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