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本就不是甚机灵之人,这等临时改口的事儿哪能干得顺溜,“只是”了半天都没能只是个所以然来,脸上的尴尬之色瞧得众人都想发笑,可这当口上,又有谁敢笑将出来,没奈何,一众人等全都只能憋得浑身不自在。
“陛下,显儿有心向武怕不是好的,只是诸将皆各有公干,如何能因教授显儿这等小事而分心,此事不若延后再议好了。”武媚娘眼瞅着话题说着说着便跑了调,原本是要训斥李显无礼冲撞授业师傅的,可如今却演变成了要为李显择名将授武,心中自是万分的恼火,哪可能让李显就这么轻易地得了逞去,这便出言打断道。
“啊,也对,这事情容后再议,容后再议也好。”高宗向来惧内,这一听武媚娘已发了话,立马顺着武媚娘的意思便开了金口。
再议?再议个屁啊!父皇啊父皇,您老还能再懦弱一些么!眼瞅着高宗再一次屈服在武后的淫威之下,李显着实是对高宗彻底失望了,在心里头恶狠狠地鄙视了自家老爹一番,但却并不打算就此收场了事。
“父皇,孩儿以为母后教训得是,诸大将军皆各有要务,岂能为了孩儿向武这等小事而分心,若是因此误了军国大事,孩儿百死莫辞矣,然,孩儿却有一计较,恳请父皇、母后恩准。”高宗话音刚落,李显立马上前一步,亢声进谏道。
“哦?显儿还有何话要说,朕听着便是了。”高宗见李显不肯放弃,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顶住了武后那头传来的压力,并没直接驳回李显的请求。
“启禀父皇、母后,孩儿以为习武重在自身,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古以来,名将大多非出自名门,反倒是草莽中英雄辈出,孩儿不敢奢望能得诸如苏定方、薛仁贵等元老宿将之指点,但求能有通军略之校尉教习便足矣。”一见高宗开了口,李显立马打蛇随棍上,慷慨激昂地进言道。
“哦?这样啊,不知吾儿中意何人,且说来与朕听听。”高宗一听李显仅打算拜校尉为师,好奇心立马就起了,笑呵呵地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孩儿目下也不知该拜何人为师,李太史只言让孩儿到左骁卫一行,必能有所得,孩儿实不敢欺瞒父皇。”眼瞅着形势已被自个儿巧妙地操控住了,李显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就此落了地,然则他依旧不打算将目标过早地暴露出来,只是将李淳风这面大旗再次扛出来挥舞了一番。
“唔,原来如此。”高宗对于李淳风之能素来信服,这一听是李淳风的交待,倒也没起疑心,可也没敢就此应承下来,而是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武媚娘,试探地出言道:“媚娘,你看此事如何?”
高宗此言一出,满殿之人自是全都将目光聚焦到了武媚娘身上,都想听听武媚娘对此事究竟又能有个甚说头来着……
第二十七章 反攻倒算(上)
若是换上一个场合,也能被群臣们如此聚焦的话,武媚娘心中一准是充满了豪情,只因这是她一向以来孜孜追求的目标,然则此时此刻,群臣们的聚焦却令武媚娘心里头有如火烧火燎一般,偏生还发作不得,着实是难受得够呛,心底里的火气不由地便狂涌将起来,脸色虽尚算平和,可眼神里却不时有精芒在跃动着,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电闪与雷鸣。
巧妙地利用谈话的技巧以操控事态的走向一向是武媚娘引以为豪的本事,不管是当初后宫争宠也罢,还是后头利用李义府等心腹打击政敌也好,武媚娘从来就不曾失过手,从起初的争宠对象王皇后、萧淑妃到最近的政敌上官仪,哪一个不是畅快淋漓地败下阵去,可今日这一招不单没能奏效,反倒被人借力打力了一番,而这人还是她武媚娘一向不怎么放在心里的李显,这就更令武媚娘气恼不已了的。
李显虽是嫡亲的儿子,可武媚娘却甚少加以关注,只因在武媚娘的心目中,李显就是个不成材的儿子,从性格到资质,大多一无可取之处,说是平庸之才也绝不为过,哪怕是前番诏狱一案中偶露了狰狞,武媚娘也依旧没太过在意,只以为其所为不过是出自李贤这个既有野心又有能力的次子之教唆罢了,故此,武媚娘所有安排的重心其实还是放在了李贤的身上,却万万没想到本该是无足轻重的李显居然给了她如此大的一个“惊喜”。
杀鸡的目的不是为了鸡本身,而是为了儆猴,在武媚娘的安排中,小宦官张德凯是“鸡”,李显这个武媚娘眼中不成器的儿子同样也是“鸡”,杀这两只鸡的目的便是为了儆李贤这只不听话的“猴”,这安排原本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李贤这只不老实的“马猴”势必该安静上一段时日,从而腾出武媚娘急需的时间来弥补因诏狱一案所造成的损失及消除不良之影响,然则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快,本以为该是“鸡”的李显如今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鸡”的自觉,反倒是喧宾夺主地闹腾上了,竟硬生生地将本该是大好的局面搅成了一锅夹生饭,这叫武媚娘这个“厨师”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