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则不然,乡绅势力经过立国之初的大力打压削弱,如今方兴未艾,势力并不算庞大,较之前明,可谓是云泥之别,再则,主张革新的不是臣子,而是皇上,是御极之初,风华正茂的大清之主,不虑担忧革新半途夭折。
再则,以皇上一贯的行事风格,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推行在五至十年之内必将全国推行,绝不会出现前明延续上百年的情形。有鉴于此两点,此番革新绝不会重蹈前明覆辙。”
见王掞提到贞武的行事风格,张鹏翮接着又道:“皇上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乃是一脉相承,皇上绝不会分为几步走,再则,窃以为此番革新,另外还有层深意,那就是打压乡绅!
乡绅势力的扩张速度远甚于朝廷的预期,绅权的快速扩张不仅严重的压制族权,亦严重威胁官权,这不利于朝廷对县乡的控制,既是要打压乡绅,削弱乡绅的势力,剥夺乡绅的特权则可收到立竿见影之效。
仅仅是摊丁入亩,效果并不明显,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才能触及其根本特权,唯有双管齐下,方能收到打压削弱乡绅之效。”
“这可不好说。”嵩祝闷闷的说道:“乡绅势大,于国无益,然乡绅势微,同样于国无益,唯有平衡地方的官权、绅权、族权,朝廷方能掌控自如,再则,朝廷之所以赋予乡绅种种特权,不仅是为了笼络乡绅,也是为了笼络天下的士子。
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将置天下士子于何地?十年寒窗苦读,入仕的希望渺茫,若是连免除差役杂办的特权亦被剥夺一尽,天下谁人还愿意寒窗苦读?假以时日,岂非礼崩乐坏?”
“此言有理。”萧永藻一口就接了过去,“乡绅不可一日或缺,传播道德文化,倡导礼仪、兴办学务、筹办地方公务,教化于民,上传下达等等,皆离不开乡绅,若是将乡绅打压过甚,不仅礼崩乐坏,更可能使地方糜烂。”
张鹏翮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此乃危言耸听,乡绅之特权何止于此?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不过是剥夺了乡绅豁免杂项差徭之权,对乡绅而言,身份等级,司法特权才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他一抬眼见贞武走了进来,忙起身见礼,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摆了摆手,道:“免礼,赐座。”说着径直落座,进来之前,他阻止太监通报,已经在外听到嵩祝、萧永藻两人反对的话,待五人都坐定之后,他才含笑问道:“怎么着,还僵持不下?”
“皇上圣鉴。”张鹏翮躬身道:“事关重大,个中利弊非一时能权衡清楚。”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礼不辩不明,如此大事,自然要辩论清楚,先将你们各自的看法详细说说,不要有所顾忌,朕有言在先,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不从正反两面入手,如何能够权衡利弊?都大胆的说,无庸讳言。”
见贞武这话说的诚恳,五人都放下心来,一一将各自的看法说了一遍,嵩祝也是毫不讳言的提出了他的反对意见。
详细的听完五人的意见,贞武不由暗笑,与他心中预想的完全调了个个,张鹏翮、王掞两人是汉臣,按理应该是坚决反对打压削弱乡绅势力的,因为乡绅阶层是汉员的摇篮,没想到现在竟然完全颠倒过来了。
要说他们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国,那纯属扯淡,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不消说,肯定是为了陕甘贪侵赈灾案,也难怪说朋党祸国,如此大的朝务,他们仍是纠缠于满汉之争,看来,得下大力气消除满汉之争,这是最大的朋党,危害远甚于一般之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