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跪拜之后,礼部满尚书嵩祝就出列奏道:“启奏皇上,江南科场一案,礼部议覆,应行文江苏督抚将举人吴泌等解京,到日,请旨复试。如果文墨不通即将视情弊严审究拟。”
康熙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此议不妥,江南科场一案,在江南反响甚巨,一来一往,徒费时日,此案不宜拖之太久,宜在江南就地会审,方能大快人心,以平民愤。”
稍稍停顿之后,他才接着道:“此案着张鹏翮会同江南、江西总督噶礼,江苏省巡抚张伯行、安徽巡抚梁世勋,在扬州地方彻底详察,严加审明具奏。江南主考左必藩、副主考赵晋俱着解任,发往扬州质审。”
听闻又是派自己前往江南审案,张鹏翮不由暗自腹诽,却不得不上前领旨谢恩。
一俟张鹏翮起身,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便出列奏道:“启奏皇上,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放荡,中举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其中多有是非颠倒,狂悖不经之言论。如今其身沐皇恩,入于朝臣之列,尚不追悔前非,焚削书板,实在罪该万死,似此狂诞之徒,岂容滥侧清华?微臣恳请皇上下旨严加议处,借以儆戒此等狂妄不谨之徒。”
戴名世,字田有,安徽桐城人,尤善古文辞,在京城和江南士林间声名作著,曾任正兰旗教习,更是康熙四十八年殿试榜眼,现任翰林院编修。康熙对其亦印象深刻,闻奏不由微微一怔。
康熙素来最为重视大清得位正统,对此可谓是不遗余力,但对戴名世印象尚好,加之江南科考案初发,亦不愿节外生枝,便蹙眉问道:“所刻何书?有何违禁之处?”
赵申乔虽然性情古板,却是心思灵动,善于揣摩康熙的心思,一听此问,便揣摩到康熙隐有不欲追究之意,他心里很明白,若是这次康熙不予理会,以后便再不能以此书攻讦戴名世,他知道康熙最在乎的是什么,当下就躬身奏道:“回皇上,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偶抄》一书,有为前明余孽正名之嫌。”
为前明余孽正名?南明小朝廷?康熙闻言脸色便阴沉下来,南明是正统,那大清是什么?稍稍沉吟,他便道:“着刑部严加核查,具实奏报。”
自康熙初年庄廷珑《明史》案之后,朝廷一直没有大兴文字狱,其间一些‘逆书案’,虽然处理甚严,却极少大肆牵连,满朝文武大臣对这种逆书案都是兴趣缺缺,反应冷淡,谁也不会料到,这起案子将会成为震惊朝野的巨案,唯有皇太子胤礽心里暗笑。
刑部尚书齐世武早得太子胤礽的交待,当天就将戴名世缉拿归案,动用大刑,戴名世一介书生,又是年近花甲,岂受得住刑部的严刑拷问,当下就一五一十交待了《南山集偶抄》成书、刻印、的详细情况,汪灏、方苞、方正玉、朱书、王源等人为书亲笔作序的重点更无一丝遗漏。
齐世武却并不就此罢手,又缓缓引导,戴名世又供出《南山集偶抄》中很多资料是来自方孝标所著的《黔南纪闻》,同时,《南山集偶抄》的附篇《孑遗录》也供了出来。
次日,齐世武就递牌子觐见,康熙在养心殿召见了齐世武,一俟他礼毕,康熙就开口问道:“戴名世《南山集偶抄》违禁可是属实?”
齐世武恭谨的回道:“回皇上,《南山集偶抄》实属大逆,沿袭前明年号不说,其中还公然称南明余孽为‘尚’。”
康熙听到这句就恼怒异常,“尚”这个字是不能乱用的,只能被用来称谓皇帝,这个戴名世竟公然称南明的余孽是皇帝,在他眼里,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