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太阳的暴晒下,三万多名原清军俘虏、现大明公民静坐在长平路二号、首辅大臣官邸前。因为人太多了,所以不仅把官邸前的小广场坐满了,而且把长平路东西两边很长的距离都坐得水泄不通。
首辅官邸是长平路二号,再往东去几百米,就是长平路一号——紫禁城。虽然这些静坐的大明的“新公民”距离紫禁城这样近,最东边的队伍已经靠近紫禁城门口了,但他们的集会仍然是以首辅官邸为中心,并不去围堵皇宫。虽然那样能起到更大的吸引注意力的效果。
这说明这些大明新公民并不傻,虽然初来乍到,但很懂得规矩。也可能是某些人士给他们支招了。诚然,并没有那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在紫禁城门口集会,但南京的历次大小集会,无论是表达主张还是发泄不满,基本都是把目标对准首辅大臣官邸等政府机构。
因为和清朝不一样,大明几百年来的传统,皇室基本就是“游手好闲、嘛事不干”的,玩蛐蛐炼丹做木匠,是很超然的。而具体管理国家、和老百姓打交道的则是下边那一帮国家机器,就是内阁和官府,是那些大臣和各级官吏们。其实这也是中国百姓心中一个传统认识:皇上肯定是爱民的,主要都是下面的贪官污吏不好。一般历代的农民杀官造反,也都是“只反贪官,不反皇上”。就是有见识的军阀贵族造反,打的旗号也多是“诛奸臣、清君侧”。因为他们知道这样才能团结那些愚忠的老百姓。
大明变法推行宪政、结束中国几千年的愚民政策之后,大明百姓不再像以前那样无知愚昧了,政治素养也空前提高。随着大明民智的不断开化,大明百姓已经有了西方老百姓类似的认识:政府不过是全体纳税人花钱请来的一班管家而已。不但要防着管家偷主人的钱,而且管家干得不好,不让主人满意的话,那是主人是随时可以劈头骂他一顿的。——当然,现在还没有普选,老百姓手里只有“司法独立”和“新闻监督”两张牌。要是再加上“普选”这张牌,那这个“管家”就不仅是可以随时骂一顿,而是可以随时炒鱿鱼了。
但是相反,尊重皇室的理念仍然保留了下来。这倒不是因为愚忠,主要还是那个原因:立宪后,皇室基本不再过问国家的管理,没有什么惹老百姓生气的机会。而“具体施政”这个得罪人的活儿,都是内阁政府扛了。再加上大明皇室把西方国家的王室做派学了个十足十,不管具体的事,但永远以和蔼、亲民的形象出现,已经深得国民的真心爱戴,并且成了大明的国家象征、还有老百姓的感情寄托了。
用朱佑榕父皇德永皇帝是曹雪芹的粉丝,用他的话说,就是:
“王熙凤操持着整个贾府,反惹得人人讨厌。贾母什么事都不管,反而得到上下爱戴。就让内阁来当王熙凤,我们当贾母。”
因此,现在这些大明的新公民们倒学得很快,知道皇宫是围不得的,围了的话其多数民众就不跟你站一边了。而首辅官邸就可以随便围。当然,还有一个规矩他们也懂得,那就是围归围,得留出门口一条道来,不能阻碍官邸正常进出。要不然国家最高行政机构就给你围瘫痪了。
……
现在大明帝国的“管家头”:沈荣轩,现在碰到了南洋屠华事件以来,最棘手的事件。上此事情虽大,但相对好决策,打就是。但现在却是真正的两难了。很显然,广武皇帝是毫不在乎自己的15万俘虏的。但是他知道南明这边却很在乎他们的几千俘虏。而且广武皇帝就是明知道一大半清军俘虏已经成了大明公民,才玩的这一手。要不的话,他早就正常的换了。
“现在我们在设法的给北清施加压力,”沈荣轩背靠在桌子上,咬着钢笔,望着对面三个大臣说道,“一则通过国联,二则通过日本,三则通过红十字会和国际舆论。不过大家也能想象得出,第一个和第三个,对北清来说应该是作用不大的。他们一贯在国联上耍流氓耍惯了的,也知道自己早就没什么国际形象了,可以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关键在日本这条线。贺公,你怎么看?”
外交大臣、内政大臣、北方事务大臣都坐在沈荣轩对面的沙发里。外交大臣贺子光皱着眉说道:
“阁老也知道,日本和我们的关系一贯也不怎么好,一向都是站在北清那一边的。……这也和我们也是海军强国、还有一贯在朝鲜和琉球问题上坚持强硬立场有关。我觉得这件事日本不可能完全拒绝……日本毕竟和北清不一样,它是以现代文明国家自居的,也一贯是坚持‘脱亚入欧’的,那至少要以西方的文明标准要求自己。在这件事上,日本最低也要做一番姿态……如果陛下以个人名义向天皇致电、请求出面斡旋的话,那么天皇按照礼节,也可能会向广武皇帝发出呼吁。不过……”
“不过,”北方事务大臣接过去说道,“这仅仅是‘可能’。日本完全可能以‘这是大清内政事务,我们不便干涉’为理由,把我们敷衍过去的。过去好回,日本都这么和我们作梗来着。”
说到这里,几个人都点头同意。两年前朱佑榕刚继位的时候,就曾经向天皇致信,请求天皇向北清皇帝呼吁,人道的对待抓获的南逃者,至少不要处死他们。但是日本当时就以“这是大清的内政事务,我们不便干涉”为由,让朱佑榕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