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老说得是。只是圣上如此投鼠忌器恐怕后患无穷啊。”说话的是冒辟疆。相比之前一直在旁袖手旁观的黄宗羲而言他在这件事上显然陷得更深。一想到东窗事发后可能遭到的报复冒辟疆又是害怕又是不甘。
“知道陛下投鼠忌器做臣子的就更应该体谅圣意才是啊。”阎尔梅这话说得多少有那么一点训教的味道。待见两个位高权重的大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叹了口气随即转了口风安慰道:“两位大人不必如此。东家终归是东家。掌柜也终归是掌柜。再说东家手底下也并非只有一个掌柜。”
“阎老此话怎讲?”眼见阎尔梅说得意味深长冒辟疆再一次探起了身子问道。
然而阎尔梅却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国会召开在即诸位大人恐怕最关心的还是明年的大选吧?”
一听阎尔梅提起了大选,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冒辟疆顿时又拉起了脸。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便兴致索然地努了努嘴道:“此次内阁派人暗中调查嘉定一案恐怕是踩了人家的尾巴。以商会的脾性明年的大选还是个未知数呢。”
“冒大人此言差矣。你怎知商会就不乐得瞧见姓陈地被踩尾巴。”阎尔梅眨了眨眼睛道。
此时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黄宗羲微微皱起了眉头接口道:“可是杨氏一族自从杨老太爷过世后就一蹶不振了。连冯贵那样的老部下而今都投了陈氏一族,想要仰仗杨氏恐怕有些困难吧。”
给黄宗羲这么一说冒辟疆总算是明白了阎尔梅的意思。原来是想利用香江商会中的另一股势力来从中斡旋啊。想到这里冒辟疆的心头不由地泛起了一丝苦涩。曾几何时那些商贾哪一个不是将朝廷奉若神明。可现在自己这等堂堂的内阁大臣却要处处看这些商贾的脸色行事。甚至就连内阁组建、朝臣升迁这种大事都得考虑商会的反应。人道世风日下恐怕也莫不如此吧。
正当冒辟疆在惊讶中忿忿不平之时,阎尔梅却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道:“这香江商会又不单单只有陈、杨两家。”
“阎老莫非是想找郑家?”黄宗羲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可随即他却又像拨浪鼓似地连连摇头道:“不行。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莫非大人是忌惮郑家在军方地背景?”阎尔梅扬起眉头反问道。
事实也正如阎尔梅所料黄宗羲此刻忌惮的正是福建郑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若说陈家明功高震主吧。他也终究只是一介商贾而已。而福建的郑家却是切切实实地军阀出身。虽然当年女皇不动声色地将郑家的水军一一剪除。郑芝龙也早已做了个赋闲在京的侯爷不再过问世事。但郑家在海军中的影响却多少还是存在的。特别是郑芝龙之子郑森这些年在印度洋更是屡立军功。因此黄宗羲可不想用老虎来赶走豺狼。毕竟无论是从何种角度来看一个拥有军功地世家远比一个依附在女皇羽翼之下地一个商贾更为危险。想到这里黄宗羲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一点女皇目前地考虑。
眼见黄宗羲默不作声阎尔梅知道自己是说中了对方的心事。其实他何尝又不知道此事的利弊呢。只是而今陈氏一族同官宦间的矛盾已日渐尖锐。倘若不引入第三方势力加以制衡恐怕这矛盾会越积越深。待到下一次便不会像这一次的嘉定事件这般文绉绉的了。一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阎尔梅顿时又鼓起了他的喉舌向对方游说起来:“大人多虑了。郑家虽然曾经执掌兵权。可如今只有郑森一人身在军中。更何况在商会之中郑家的影响力一向不及陈、杨两家。此次借郑家之力也不过是不得已而已。”
听得阎尔梅如此这般地游说,黄宗羲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登登地盯着对方,似乎是想就此看穿对方的心思一般。而另一边阎尔梅倒也不避让以同样坦荡的目光回视着黄宗羲。过了半晌之后黄宗羲终于收回了目光。却见他轻咳了一声直接反问道:“却不知这次郑家想要什么?”
“大人此言差矣。并非郑家想要什么。而是朝廷如何来诱导郑家。”阎尔梅摇头晃脑地说道。
“诱导郑家?!利诱两虎相斗!此计甚妙。”冒辟疆一拍大腿盛赞道。在他看来阎尔梅的这个计谋远比陈子龙等人之前的计划要隐蔽得多也“毒”得多。一瞬间他发现主导权又似乎回到了官僚们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