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大人,似乎着急得很啊。有道是心静自然凉。大人又何须在乎这天下不下雨呢。”坐在对面的陈子龙悠悠地开口说道。此刻他正闭目养神白净而又干瘦的脸庞上看不到半粒汗珠子。
“学生一时失仪,让大人见笑了。”冒辟疆连忙讪讪地低头道。事实上正如对方所言,这会儿他的心头确实是七上八下的。先前在首相府邸得到的消息可算是把他吓了一跳。女皇竟然出让香江银行五成的股份给朝廷将香江银行改组为中央银行。虽然组建中央银行的计划早在几年前就被内阁提上了议案。可众人倒真没想到女皇会用这种方式来改组香江银行。更何况目前作为香江银行后台的香江商会还纠缠了另外一桩敏感的案件。想到这里冒辟疆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向陈子龙询问道:“陈阁老,您怎么看陛下这次的决定啊?”
“陛下心系社稷,不计个人得失,实乃吾等臣子之福啊。”陈子龙依旧闭着眼睛抛出了这么一句不干不湿的话。
可冒辟疆就没那么能沉得住气了。却见他当即微微探身道:“学生当然是不怀疑陛下的公心。只是这事来得突然。而嘉定那边又出了那样的事。大人您看会不会是商会那边得了什么消息吧。或是在女皇面前说了些什么?”
冒辟疆的这番担忧自然也是有他道理的。自从姚启圣奉命前往江南巡视《股例》实施的情况之后,内阁之中一干东林一系的官僚就像秃鹰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商会在江南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看来这可是抓香江商会毛病的大好时机。而姚启圣一行也确实没让他们感到失望。南下没多久就揪出了嘉定的大兴号。虽然对于大兴号朝廷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采取进一步的举措。但冒辟疆等人都清楚那只是为了收集更多的“证据”好让香江商会的罪名坐实罢了。然而此时女皇却突然将自己手中的股份让给了朝廷。两边的事这么一对,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是商会有意借改组央行来金蝉脱壳将嘉定的那个屎盆子往朝廷的头上扣。
果然听冒辟疆这么一说,先前还不为所动的陈子龙终于睁开了眼睛反问道:“姚启圣那边查得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沈老那边也不敢打保票。”冒辟疆叹了口气道。诚然东林一系的官僚普遍都将香江商会视做眼中钉。但真要是同香江商会对起来一干官僚却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论势力论背景香江商会都是个难缠的角色。因此只要是没有充足的证据任何人都不敢贸然地出击。在加上眼前的这番变故,向来谨慎的冒辟疆不禁迟疑地提议道:“陈阁老,您看嘉定那边是不是先放一放?”
“瞻前顾后终难成事啊。”陈子龙缓缓地再次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对冒辟疆说道:“辟疆,令夫人伴驾汤山行宫也有些时日了吧?”
“是的大人。内子在伴驾汤山也有三个月了。”冒辟疆恭敬地回答道。他当然知道对方所说的夫人指的是他的侧室董小宛。但他还没有弄明白对方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夫人身上究竟是何用意。
不过还未等冒辟疆开口询问,那边陈子龙就已经微笑着接口道:“那辟疆你可得去看看夫人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女人家总有许多话儿要说的。”
被陈子龙这么一点冒辟疆只觉得自己猛地一颤,心里就像是打破了五味瓶一般左右不是个味儿。说起来自己当年好歹也是复社的四公子之一,堂堂的江左才俊。可而自己的小妾似乎比自己更引人注目。甚至冒辟疆还隐约觉得当初自己能被提名入内阁多少也与董小宛在宫中的身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刻陈子龙的暗示更是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是的,他的老婆是女皇身边的红人。将他拉到身边就能探听到圣意。忽然间冒辟疆有了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但最终他还是没那么做。因为马车停了,冒府到了。
“学生一定不负大人之托。”下了车的冒辟疆恭敬地朝陈子龙做了个揖道。此时的他已经决定按陈子龙的话去办事。至于面子之类的问题则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毕竟而今的冒辟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在孔庙贴《留都防乱公揭》的少年郎了。多年的宦海沉浮告诉他惟有揣摩到圣意才能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既然自己的妻子拥有那样的优势,倘若不用岂不是迂腐之极。
马车徐徐地开动了,车内的陈子龙并没有再回头去看冒辟疆而是对着自己的车夫嘱咐道:“掉头去左督御史沈大人府上。”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马车也同样正穿梭于帝都狭窄的街道之中。只不过车厢内坐着的乃是帝国工商尚书罗胜与外务尚书李启新。相比陈子龙与冒辟疆而言,眼前的这两位内阁尚书的职位与组建央行一事更为密切。不过两人所谈的内容却并不比另外两个同僚专业到哪儿去。却见坐在窗边的李启新一边轻摇着折扇一边紧锁着眉头问道:“罗大人,你说陛下真的就这么把香江银行给充公了?”
坐在对面的罗胜此时也手持着纸扇,不过其神态却是比李启新要镇定得多。却见他顺手将扇子一合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你我又不是不知,陛下早有建立央行之意。这样的结果不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吗?”
“话虽如此。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还真是让人有些忐忑呢。”李启新收起了扇子若有所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