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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时中原的儒林本就充满了焦躁与浮夸,进入中华朝之后更是越发地“逐利”。相比之下像王夫之这样能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的君子却是少之又少。乔承雷这日本就受了不少委屈。此刻在王夫之面前却是把满腹的牢骚抛到了脑后,只觉得能在此地与上这样的人物实在是自己的荣幸。

“在下刚才听公子在楼下说海军在拉克沙群岛惨败。不知道这个消息公子是从何处听到的?”这一次发问的是坐在最里端的顾炎武。虽然有关拉克沙群岛的战况他与王夫之多少也有些数。但刚才贸然听到乔承雷在楼下如此直白地说出此事,两人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乔承雷听顾炎武这么一问,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当下表情严肃地取出了自己从报社的带出的稿子道:“两位先生,有关海军在拉克沙群岛惨败的事在下是从几个水手那里听来的。这几个水手来自卡利卡特,据他们所言他们曾亲眼看见泉州号沉没在卡利卡特港之外。具体的情况在下都写在这里了。只可惜报社的主编为了迎合小人拒绝发表此文。”

望着乔承雷愤愤不平的眼睛,顾炎武与王夫之都默然地低下了头。而一旁的符蓁则与乔承雷一样对这样的事深为愤慨。却见他毫不忌讳地直言道:“先生,我们把乔公子的这篇文章发表出去吧。这样一来真相就能大白,百姓也就不会再受那些奸商的蒙蔽了。”

然而符蓁得到的回答却是王夫之无奈的摇头:“就算我们把这篇文章发表出去。恐怕响应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吧。事实上,这些日子民间并不缺乏相关类似的报道。朝廷也不忌言郑森在拉克沙群岛战败一事。然而多数人对于战败这件事本身却并不关心啊。”

“而农说得是。与其说是奸商愚弄百姓。不如说是人们本身的贪念在遮蔽他们的眼睛。正如楼下那些白丁刚才说的那样,只要军队对外继续保持胜绩,一夜爆富的美梦就不会破灭。这种时候又有谁会去相信帝国海军在印度洋惨败。”顾炎武跟着附和道。难得一次他并没有将过错完全都怪在商会身上,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失落。

听顾炎武说到这里,刚才还信心十足的两个年轻人立刻就泄了气。其实根本不用顾炎武点穿,光是看满大街上津津乐道于债券、股票交易的人群,任何人都能明白而今的中华朝已经陷入了何种狂热的状态。

眼见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顾炎武跟着又痛心疾首地说道:“咳~~朝廷重利,民间逐利。想我堂堂华夏礼仪之邦而今却是满地铜臭。为了个‘钱’字,闹得父不父、子不子,简直连外邦蛮夷都不如。想朝鲜、安南至少还尊礼仪廉耻,那些红夷教徒还守十戒。我朝现在却是百无禁忌。”

“宁人,你我其实都清楚,这些变化早在前朝就有了。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有甲申灭国之祸。只不过我朝重利轻名,故尔朝野上下才会如此无所顾忌。”王夫之苦笑着回应道。对于顾炎武的脾气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但是此刻再发怎么牢骚,再怎么指责人心堕落都于事无补。身为一个国会议员王夫之更关心的是如何为外面狂热的气氛降温。最不济也该想出相关的对应之策来预防可能出现的混乱。想到这里王夫之不禁正色道:“不过不管怎样,若是继续放任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对朝廷社稷来说终究是一大祸害。我等身为读书人总不能坐视不理啊。”

“怎么?而农已经想出对应之策了吗?”顾炎武连忙追问道。一旁的乔承雷与符蓁也跟着伸长了脖子。

“这个……其实在下目前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不过在下想将现今的情况先奏明圣上。”王夫之想了一下道。

“奏明皇上?而农你认为女皇看了你的折子之后真会出面干涉股市吗?”顾炎武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忘了,什么股市、交易所、债券、股票可都是女皇一手缔造出来的。若非有女皇的圣谕外头的那些个牛鬼蛇神又何以敢如此放肆。”

“宁人此言差矣。女皇当初开创金融业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不可否认,我朝在短时间内能达到如此盛事,帝国的金融业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然而凡事有利必有弊。利越大,可能弊也越大。而今我等所面对的正是金融业带来的弊端。”王夫之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我等更该庆幸这弊端是在我朝出现。若是将这些问题丢给后人,可能会更加危险。试想古往今来有多少弊政因‘祖宗之法’的禁锢无法得以纠正。相信女皇陛下一定也希望能为后人留下一个没有隐患的良法吧。”

“王议长说得是。女皇身处深宫并不清楚外界的情况。只要把事实的真相奏明女皇。相信陛下一定会出面处理的。”乔承雷听罢连连点头道。

然而顾炎武却显得毫不在意,却见他冷淡地说道:“而农,这世上本就不存在毫无缺陷的良法。更何况女皇可能比我等知道得还要多也不一定呢。”

给顾炎武这么一说,乔承雷多少有点意外。他虽然知道顾炎武写过不少揭露朝政弊端的文章,不曾想到对方竟对高高在上的女皇也如此不信任。当然王夫之对此是不会有什么惊讶地。却见他只是坦然地一笑道:“或许吧。但不先试试你我又怎知女皇的圣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