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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乌拉尔山脉气候宜人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紫罗兰、雏菊、勿忘草、黄水仙以及蓝花将森林草原装点得分外妖娆。掐指算来米哈伊尔从上次撤离托木斯克到现在重返故地已经相隔快两年了。这山还这山,这水还是这水,但这城却让他有点认不出来了。放眼望去托木斯克城的那片草地上曾经星罗棋布的军营已然变成了车水马龙的集市。各式各样的毡房、帐篷下摆方着各式各样的货品。从乌拉尔山的貂皮到鄂毕河的鲜鱼,从帕米尔山区的羊皮到克孜勒库姆沙漠的毛毯,从欧洲的挂钟到中国的茶叶。鞑靼人、哥萨克、俄国人、中国人甚至还有南方沙漠深处的阿拉伯人,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们打着手势操着南腔北调讨价还价。原本城外稀稀拉拉的耕地而今被犁得整整齐齐。一架水车将鄂毕河的河水引入田地滋润着每一寸土壤。

“上校,真没想到这样一个边陲小城竟然也能如此繁荣。如果就这样白送给那些黄皮肤的东方人,真是让人惋惜啊。”马背上身为沙俄使臣的波托斯基侯爵一边张望着一片热闹的托木斯克一边酸溜溜地说道。

面对波托斯基侯爵的赞叹,统治托木斯克多年的米哈伊尔多少有点尴尬。需知就连他本人一开始也没能把当初那座寒酸肮脏的城寨同眼前这座繁荣的城市联系起来。这一刻米哈伊尔除了惊愕之外,也忍不住在心中怀疑中国人是否有什么点石成金的魔法,可以一夜之间变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财富来。不过想归想,米哈伊尔还是大言不惭地在侯爵面前给自己贴金道:“侯爵大人,如果不是我们之前赶走了附近凶残的布里亚特人,并开发出了托木斯克。中国人也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座繁华的城市。”

为了不让陪同的鞑靼军官听到自己所说的内容,米哈伊尔与波托斯基侯爵之间的对话用的是俄语。却不想纵马随后的多尔博早就学会了俄国话。这两个罗刹鬼的话当然是一字不落地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一丝冷笑从多尔博的脸上一闪而过。心想这些个罗刹鬼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初中华军刚接手托木斯克时,这里简直就像个猪圈一般若非夏将军与袁将军这些年的努力经营托木斯克哪儿会有而今的繁华。不过不屑归不屑,多博尔却并不打算去戳穿对方。相反多尔博更愿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以便好好听听这两个罗刹鬼还会说些什么。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米哈伊尔与波托斯基侯爵之后再也没有对中华朝统治下的托木斯克发表任何评论。一干人等就这样各怀心事地进入了托木斯克城。

相比城外鱼龙混杂的市场,托木斯克城内却是颇为整洁。中华军在占领托木斯克之后便根据中国城市的格局对其进行了一番改造。一进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的官道直通督军府衙门。而身为当地最高统帅的夏完淳与袁世泽则已一身戎装与苏赫巴鲁等蒙古王公候在了那里。在衙门口接待沙俄使节是夏完淳等人反复思量后的决定。这一来是为了表现出这一次是沙俄使节前来拜见中华上朝;二来则是为了给俄国人面子,以示朝廷的大度。若是换做其他将领可能根本就不会去在意这些。但夏完淳却是科举出身,对于礼的重视自然是普通武官不能比拟的。

不过夏完淳的这些安排却并不能引起沙俄方面的共鸣。俄国人显然并不在乎中国人摆出什么样的仪式迎接他们,也理解不了中华礼仪的精妙意义。事实上俄国人更关心的是谈判官员的身份,即贵族头衔。而这也恰恰正是东西方文化的一大有趣差别。据说鸦片战争时期,慈僖为了表示诚意派了自家的奴才去同英国人谈判。因为满清贵族一向认为奴才是最靠得住的人。然而英国人却视这为奇耻大辱。因为在欧洲人看来官员对官员,贵族对贵族。你派奴才来就是把他们也当奴才。

因此当波托斯基侯爵从米哈伊尔口中得知迎接他们的正是上次将俄军赶出托木斯克的那两个“上校”之后,立刻就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却见他对着米哈伊尔耳语了几句后。这位中华军的手下败将便整了整军装,然后手持装有沙皇亲笔信的托盘上前向夏完淳等人大声宣布道:“波托斯基侯爵大人奉俄罗斯公国沙皇之命特来此同中华帝国特使会晤。”

眼见罗刹人摆开了这种谱,袁世泽朝一旁的翻译官使了个眼色。于是那翻译官立刻以同样的语调向米哈伊尔回复道:“中华帝国西伯利亚军团军团长夏完淳准将、西伯利亚安抚使袁世泽准将,奉中华女皇之命在此恭候沙俄特使大驾。”

“准将?哦,两位升得可真快啊。真是恭喜两位了。”一听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已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米哈伊尔不禁酸溜溜地道贺道。在他看来这两人的升迁至少有他米哈伊尔一半的“功劳”。

“上校过奖了。看到您依然深受贵国国主赏识,同样令人欣慰。”夏完淳不动声色地还礼道。其实就在他与袁世泽攻克托木斯克不久,来自南京的圣旨也被送到了他们的手中。对于双双升为准将夏完淳与袁世泽自然是喜形于色。毕竟在与他们同一辈的军官当中惟有他二人无疑是军衔最高的。而在整个帝国陆军之中也惟有女皇的心腹战将李虎上将与他俩年纪相当。不过,让夏、袁真正感动的其实是圣旨本身。那些呆在京师的将官们是永远理解不了夏、袁二人拿到圣旨时的感受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一块明黄色的丝绢不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更代表着祖国,代表着家乡,代表着女皇以及中原百姓对自己的殷切期望。就算圣旨上什么都没写,夏、袁二人以及那些远征的中华将士依旧会将其视做无价之宝。

耳听对方是两个准将,波托斯基侯爵脸色立刻就缓和了不少。却见他欣然上前接过米哈伊尔手里的托盘递给对方道:“这是沙皇陛下给中华女皇的亲笔信。请允许我代沙皇陛下问候女皇,恭祝贵国女皇身体健康。”

“谢谢。在下在仅代表女皇陛下感谢贵国国主的好意。这是我朝女皇给贵国国主的书信。”夏完淳说着也将一个明黄色的册子递了过去。这是上一次连同女皇圣旨一并送来的书信。依照女皇在圣旨中的指示西伯利亚的军政事务全权交给了夏、袁二人处理。一但沙俄提出和谈便将此信转交过去并依照事先给予的底线同对方进行谈判。一般情况下中华朝与其他国家的谈判都是由外务部或殖民司来进行的。像这次这样由军队出面谈判还是第一次。因此无论是夏完淳还是袁世泽对于这一次的谈判都显得异常的重视。

却见双方各自交换了君主的国书之后,便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来到了衙门内的大厅之中。此时偌大个厅堂内被布置得十分朴素。除了正中央了一张长桌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对此波托斯基侯爵倒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务实是这个时代的欧洲职业外交官们共有的品质。在他们看来关键是谈判的内容而非谈判的地点。如果真谋取无可比拟的利益的话。就算让他们身赴食人族的帐篷恐怕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过这一次的谈判却并非像从前那样“有利可图”。波托斯基侯爵十分清楚莫斯科方面已经决定放弃乌拉尔山以南的大片地区。正如夏完淳等人有女皇给予的“底线”一样,波托斯基侯爵也有沙皇嘱咐的“底线”。只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的外交官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一上来就摊出底牌的。更何况在见识了托木斯克的繁荣之后,这位沙皇的特使也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到口的肥肉。于是在一番礼节性的寒暄之后,波托斯基侯爵立刻便先发制人地向夏完淳等人展开了攻势:“首先在此本人仅代表沙皇陛下就雅库茨克督军府在中华帝国边境造成的误会与损失向贵国致以最真挚的歉意。”

虽然波托斯基侯爵嘴里说着“真挚的歉意”,脸上的表情也是“真诚”异常。但当翻译官将他的原话有一字不漏地翻译出来后,夏完淳与袁世泽心里不约而同地都骂了一声“老狐狸”。不过两人并没有就此发作。只见夏完淳依旧保持着笑容不温不火地回应对方道:“侯爵大人恐怕搞错了几点问题吧。这第一无论是否误会贵军都参与了准葛尔人对我中华帝国的叛乱。第二,其发生的地点也不是在我国的边境,而是在我国的整个西北地区。第三,事实上当贵国将雅库茨克督军府设到我国领土之上时就已经侵犯了我国的主权。”

眼见夏完淳伸出三根手指头列举了自己的“错误”,波托斯基侯爵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是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他当即便开口反击道:“将军阁下,雅库茨克督军府所在的勒拿河流域应该是蒙古帝国的领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