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陪审团中最年长的成员与最年轻的成员在饭桌上争了个面红耳赤。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朱国桢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作为一个前明贵族,朱国桢向来为人谨慎。然而在陪审团中想要继续保持中立的姿态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投票的选项只有两个,罪名成立与罪名不成立。面对这种非此即彼的选择,陪审团的成员们立场也就随之分明起来。在朱国桢看来李光先与吴伟业两人的观点并没有什么重大的错误。问题是在两人都将各自的观点引入了极端。而这显然不是女皇陛下或是国会所希望看到的事。
想到这里朱国桢不由轻咳了一声打起圆场道:“诸位请少安毋躁。既然我等现在已经接受了朝廷的聘请。再去纠缠陪审员的资格,已无多大意义。其是两位都得都有道理。我等也知这件事事关重大。因此才会拖延至今未肯下定论。但不管怎样这案子终究是要结的。我等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无论是女皇,还是百姓,其耐性都是有限的。所以就像李公子所言,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该以结案为重啊。”
给朱国桢这么一说,刚才还大眼瞪小眼的李、吴二人总算是停歇了下来。却见吴伟业微微沉吟了一声道:“老夫并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只不过依照目前的进程,本案中的不少嫌犯都将逃过叛国罪的指控。就像郑家的那位二公子一样。虽然他们中每一个人都不止身负一项罪名。就算叛国罪不成立,还可以其他罪名治他们的罪。可这样一来,就等于在向天下宣布参与刺杀女皇的人不算谋逆。如此一来会给天下百姓带来怎样的影响,诸位知晓吗!”
吴伟业严厉的措辞,让在场的众人一致都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认他的所言确有一定的道理。众人亦听出了吴伟业对田川次郎那件事依旧耿耿与怀。但在场的众人之中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附和吴伟业的观点。而本想做和事老的朱国桢则在这个时候皱起了他那两簇八字眉毛。虽说在表面上,朱国桢并不像李光先、吴伟业等人那般关心案情。但身兼国会议员与陪审员双重的身份却让他对皇室遇刺一案的了解远比此二人要深得多。此案的公审与其说是在彰显帝国的威严,法律的尊严,不如说是诸方势力的一次利益大角力。
第248节 达共识刺皇案裁断 见女皇萧尚书请辞
朱国桢确切的说并不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前明贵族的身份让他一方面对上位者所享有的特权了如指掌,另一方面亦深知人在高位的身不由己。因此无论是李光先主张的司法公正,还是吴伟业坚持的帝王威严,在朱国桢眼中都只是些华而不实的遮羞布罢了。所谓公证的律法一但失去维系它的权利则与一张废纸没有两样。同样的,帝王再怎么伟大、再怎么英明、再怎么善战,也终究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没有在其身旁辅佐的臣下,没有与之合作的势力,身处庙堂的帝王与蜗居市井的平民也没多少差别。
然而明白这一点的人却并不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朱国桢那样有机会切身体会做权利阶级的特权与无奈。如果可能的话,他本人更希望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书香门第。这样至少他现在能像李光先与吴伟业那样有自己所坚持的信仰。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无济于事了。了解真相的人是绝对不会再去相信那些镜花水月的东西。朱国桢所能做的事也不过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皇夫贤亲王的突然身亡让中华帝国的局势在刹那间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杨氏一族的衰落,陈氏一族的崛起在外人看来仿佛就是一夜之间的事。但身处权利旋涡之中的人却都知道事情远没有普通人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杨氏一族即不会轻易交出权利,陈氏一族也非高枕无忧。派系之间的争斗似乎一触即发。作为岭南一系财阀中第三势力的郑氏家族又因刺皇一案倍受质疑。过去的一年对于帝都南京来说无疑是山雨欲来的一年,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地紧盯着皇宫大内窥风而动。然而一些人所期待的风云变换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女皇以极其低调的态度处理了郑家,也向世人表明了其在刺皇案上的对内态度。有了女皇的表态,内阁、国会自然也跟着明了各自的立场。
不将事态扩大、不牵扯国内势力、不将案件政治化。这便是国会在私下里给朱国桢等一干人的暗示。此刻眼见李光先与吴伟业已成死结之势,朱国桢不由暗下了决心,决定要给这个僵局来个了断。却见他偷偷向对面的国会同僚使了个眼色,随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吴老先生说得有理。皇上的威严不容践踏。如果不对贼人施以重刑则难以服众。”
耳听朱国桢附和了自己的观点,吴伟业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朱爵爷不愧是前朝的元老,就是比那些嘴上没毛的后生明事理。然而还未等吴伟业开口,一旁的朱国桢却又跟着将话锋一转道:“不过,先生应该也知道,女皇陛下向来讲究道法,重视证据。早在神策门一案之时就是如此。所以吾等裁断还应该重证据讲法理才是。”
虽然吴伟业对朱国桢最后补充的那句并不感冒,可既然对方抬出了女皇,他一时也难以辩驳。只得微微拱了拱手道:“陛下圣明,为人刚正。但吾等也不能就此让刁钻奸诈之徒钻了空子。”
“就是!如果就此让那些教讼之辈得逞,我等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了吗。”刚才与朱国桢对眼色的陪审员跟着高声附和道。
“可是那些讼师所提供的证据也确属实情啊。如果我等因一时意气而故意无视那些证据,女皇那边又会怎么想呢?”似乎明白朱国桢意图的李光先跟着皱起了眉头道。
“要真是如此的话。恐怕吾等只有上书女皇请求圣裁咯。”朱国桢故意拖长了音调道。
“圣裁?那不是等于在向天下人表明我等无法裁决此案吗。”另一个成员怪叫了一声道。
“是啊。如果真要写折子呈报陛下,那这折子又该由谁来起草呢?”刚才还在附和吴伟业的那个陪审员连忙丢出了一个问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