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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刚到印度开荒的那几年,眼前的农场主们各个看上去都发福了不少。甚至连一开始被印度太阳晒黑的皮肤竟也开始白皙了起来。难怪身为会馆馆长的杨辛荣一上来便打趣的说道:“哟,周老爷,这一年没见,你可越来越福态了。”

“托朝廷与商会的福,去年收成不错。小人我也好安安心心地过这个年了。”来自安曼附近的农场主周顺恭敬地说道。

“是啊,去年整个一年都风调雨顺的,棉花的长势特别好。如果今年的年景也像去年那般,我看农场就得再加些人手了。”周顺身旁的一个老乡跟着回头打探道:“周老爷,我听说你去年春天从孟买买一批人手,干活挺勤快的。不知要多少钱啊?”

“咳,王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印度土人向来懒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倒有三百六十六天是在过节。不用鞭子抽,他们哪儿肯给你好好干活。”周顺连连摇头道。紧接着他转而又颇为得意的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要说这次买的这批人倒还是不错。干活麻利,牢骚也少,两百个人才花了我一百六十块银元。”

“啥?两百个才一百六十块银元!那每个人的价钱不是比头骡子还便宜?!”对方听罢立刻就以难以置信的表情惊呼道。

然而还未等周顺接口回应,对面的一个海商已经没好气地开口警告道:“这印度的贱民虽然便宜。不过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你让贱民种植粮食,让贱民采摘棉花。那你就别想再卖出一粒粮食,一片棉花!”

给海商这么一警告,在场的农场主们也忍不住了一个个都露出了警觉的神色。而周顺的脸色更刷地一下就变得惨白起来。原来在印度教中除按婆罗门、刹帝利等种姓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之外,还有一种不属于任何种姓的特殊人群。那就是“贱民”。依照印度教的规定贱民是最卑贱的不可触摸之人。他们不得与寻常人共用水源。他们吃过、碰过的东西印度教徒一率视为不可触摸之物。贱民被规定只能干清扫厕所、搬运尸体之类肮脏辛苦的工作。任何印度教徒都将遇见贱民当作一件极其触霉头的事。需要去寺院清洗自己的眼睛才能摆脱霉运。因此,贱民出行时必须手持铜锣一路敲打,来通知路上的行人及时躲避。有些地方贱民还不允许在日出和日落时分出行,因为那是一天之中人的影子最长的时段,也是贱民影子造成污染面积最大的时段。在这种风俗下,使用贱民种植粮食与棉花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就在海商发生警告之后,坐在堂上的杨辛荣当即便语气凝重地询问道:“周老爷,这事可是真的?”

“这……小……小人也不清楚。”周顺唯唯诺诺地说道:“不过,卖主把人卖给小人时曾告戒小人要将这批人用的水源同其他人分开。并将他们单独安置在一片园子里。”

“哼,这摆明了就是贱民嘛!”另一个海商没好气的说道。

“那……不如这样。小人将这批人所种植的粮食和棉花只出口,不在当地买卖如何?”周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补救道。

“这也不行!这么做会直接影响到我汉布在印度的声誉。”杨辛荣当下一口否决道。向来为人谦和的他这一次却显得极为严厉。却见他低头思虑了一番后,便向早已吓得冷汗直冒的周顺命令道:“这批人你那里是绝对不能再用了。统统交给商会处理掉。”

“可是大人,这春耕快到了我那里可不能没有人啊。”周顺苦着脸求饶道。

“这还不简单。你再向商会买一批南洋奴不就成了。至于价钱方面嘛,就用你现在的这批奴隶抵扣一部分钱,然后你自己再帖一点。”杨辛荣快刀斩乱麻地决定道。继而他又以严肃地口吻向其他在场的农场主警告道:“奴隶买卖不比其他买卖。不了解内情的还是老老实实通过商会购买奴隶。否则到时候被人欺骗还是小事,连累了商会一起受牵连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给杨辛荣这么一呵斥,现场的农场主们立刻就收起了先前的得意,连连唯诺着应和起来。而周围的海商们则一个个样扬着头在心中幸灾乐祸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是原价收购了周顺手上的这批奴隶,转手倒卖到南洋之后立刻就能赚个翻。

事实上,这种往来于印度与南洋之间的奴隶贸易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悄然开始了。借助印度教的一些传统,奴隶贩子们很容易就能从当地的一些头人手中购买到大量的奴隶。但正如海商所言这其中多数奴隶均为被印度视为不祥之人的“贱人”。是不能在印度本土正大光明使用的。为此奴隶贩子往往会将印度奴隶装上奴隶船运往南洋贩卖。然后,再从南洋诸岛收购同等数量的土著奴隶运回印度贩卖。因此这种看似多此一举的贸易,却在印度、南洋诸国宗教上的风俗习惯的作用下变得顺理成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