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圣女贞德是何人啊?”眼见孔代如此激动,杨绍清不由好奇的问道。
“圣女贞德是拯救法国的女英雄!”孔代说罢,便开始神情激昂地向众人介绍起圣女贞德那段慷慨悲歌的故事来。当他说到英国人用尽一切卑鄙手段陷害贞德,并将其以女巫罪烧死在火刑柱上时,就连一旁的英国人玻意耳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事实上,感到惭愧不仅只有玻意耳,身为法国人的孔代对贞德的遭遇同样心存愧疚。却见他说到结尾时,仰天长叹道:“若是我能早生二百年该有多好。这样我就能与圣女并肩作战,将英国佬赶出法兰西的领土。将那些出卖自己英雄的卑鄙之徒打入地狱!杨特使,你相信吗?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他们然能亲手将曾经解救过自己的恩人出卖给敌人。而这其中竟还会有法兰西的国王。”
面对孔代的提问,在场的杨绍清与顾炎武都陷入了沉寂。这样一个问题对于中国人来说同样是沉重的。类似的悲剧在中华大地上已经上演过不止一次。岳飞、袁崇焕何尝不是寸血寸肉饲黎民。但贞德的事迹依旧震撼了他们两个。这位女英雄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了。好事之徒还来不及往她身上按“功高吓主”、“持才傲物”等等之类的“罪名”,她便已经像耀眼的流星一般一闪而过了。留下的只有无限的传奇与悲叹。于是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顾炎武终于无奈的摇着头,沉吟了一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先生,你说的这话太难理解了。难道说作为臣子就要无条件服从君王吗!难道君王就有权力出卖自己的国家吗!”孔代大声反驳道。
“那请问亲王殿下,如果圣女贞德逃过了陷害,转而带兵推翻了法王,那她还是圣女吗?”杨绍清冷不丁的反问道。其实类似的问题早在他心中酝酿很久。直到今日听完贞德的事迹,他才忍不住脱口而出。
“贞德不会这么做的。是反叛。她是圣女,她绝不会做这种事。”孔代一口否定道。
“殿下,这可是在生与死之间的抉择。不推翻法王,她就一定会死。说起反叛,那殿下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杨绍清毫不放松的追问道。其实不知不觉中他心中所想的人已不再是贞德了。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解决。我并没有推翻国王的意思。我只是除去马萨林,让法国回复正常而已。”孔代急忙解释道。
“如果造成法国目前混乱的罪魁祸首不是马萨林而是法王本人。或是法王像出卖贞德那般出卖了殿下您。那您还会坚持不推翻国王吗?”这次换作顾炎武提出了尖锐问题。
而孔代也确实被顾炎武一下子给问住了。如果他回答“是”,那正符合顾炎武刚才说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如果他回答“不是”,则又与他从小接受的“忠君”教育不符。眼看着年轻的亲王陷入了两难,杨绍清不禁在心中暗自长叹了一声。其实无论是孔代、顾炎武,还是他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对一个君主制国家的臣民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死循环。
面对这个死循环,有些人选择以死成大义,有些则干脆用暴力打碎循环。在用暴力打碎这种循环之后,也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取代先前的君王成为金字塔顶端的掌权者。另一种则是另辟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显然中国人总是选择前者,欧洲人则在实践中得出了与君主制迥然不同的共和制。此刻,在场就有三人来自与共和制国家。顾炎武的问题对他们来说十分容易解答。却听惠更斯毫不犹豫的接口道:“当然是推翻国王咯。人生而自由。没有人生来就该作奴隶,就该向君王奉献上他的一切,甚至他的生命。元首之所以是元首,是因为他能满足他的人民的利益。如果他反而用手中的权力压迫人民。那他就可以被废黜并可由另外的人取而代之。就算是上帝确定的君王也一样,因为上帝是不会安排一个暴君来统治虔诚的信徒的。”
“说的对。如果是在一个共和制的国家,贞德就绝不会遭到这样的待遇。因为有人民站在她的身后。”博雷利跟着附和道。不过他对杨绍清与顾炎武的假设,实在是不敢恭维。想到这儿,他不由又补充道:“其实,杨、顾你们两个假设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贞德虽然英勇也受人爱戴。但她只是一个奥尔良农家少女。就算查理七世赐予了她贵族称号,还是一个没有贵族血统的女子。任何一个国家的民众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平民女子当国王的。”
“难道在欧洲国王只能由贵族做吗?可是你们刚才不是还说人生而自由吗?既然生而自由,那贵族与平民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贵族能做国王,平民就不能做。”杨绍清不解的问道。
“人确实生而自由。但贵族拥有领地,并为国家常年服役,他们当然能拥有与之对应的权力。”一直没发话的波意耳想当然的接口道。正如他所言,虽然已有不少学者认识到了贵族世袭制的荒谬。但在这个时代的欧洲,贵族在民众的心目中还是占据很高地位的。
“可你们不是砍了国王的脑袋吗?”这下连顾炎武也给绕迷糊了。
“议会处死查理一世,那是因为他犯了叛国罪。这同是不是贵族没有关系。难道中国的皇帝就不是贵族吗?”波意耳反问道。他很难想像一个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国家会对贵族不抱有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