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龚紫轩的这一担忧是多余的。在荷兰,天下是商人的天下。议会、政府、法律都为商人服务,战争与和平,都取决于商业利益。他们没有民族感情、没有宗教激情、没有爱国主义热情,这一点连同一时期的欧洲人都无法理解。商业利益是这个国家的唯一尺度,个人是绝对自由的。贸易更是绝对自由的,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对商人是禁止的,他们只要遵循利润法则就够了,在国家看来,利润法则是基本的行为准则。因此,当个人因经商而违背国家利益时,国家便闭上眼睛,装着没有看见。而今,既然荷兰舰队无法给予东印度公司以有效的保护。那么东印度公司依照“利润法则”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便是一桩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报着这样的想法,菲尔德与在场的东印度公司官员,会心的大笑道:“大使阁下,您放心。东印度公司不但在好望角以东全权负责联合省的各项事务。我们在好望角以西的黄金海岸也拥有诸多特权。其实,那些殖民地港口本就是公司从当地土著手里租借的。公司不介意与中华帝国一同分享这些特权。”
“这么说帝国的舰队也能在贵公司的港口停泊了咯?既然如此贵公司的港口也应该为帝国舰队提供相应的补给,不是吗?”龚紫轩想了一下,得寸进尺的提议道。
“那是当然。东印度公司很荣幸能为中华帝国效劳。”菲尔德恭敬的行礼道。继而他又将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大使阁下,好望角以西的海域毕竟不是东印度公司的管辖范围。所以贵国的军舰只能在护送荷兰商船情况下,才能停靠荷属港口。并且在这些荷兰商队中不要夹带西班牙、葡萄牙、英国之类其他国家的商船。因为这么做可能给联合省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这一点帝国能理解。但帝国舰队有时会顺路护送一下本国的民船,相信这应该不会给诸位带来什么困扰吧?”龚紫轩微笑着提醒道。
“荷属港口随时欢迎来自中国的贵客。”菲尔德以同样优雅的口吻回复道。
可此时,一旁的维特却故意插了一句道:“大使阁下,您应该知道如今荷兰已经同英国宣战了。中华帝国的舰队在这个时候,护送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往来于欧亚海域,不怕与英国产生冲突吗?”
面对荷兰人带有挑衅意味的提问,龚紫轩以置身事外的口吻回答道:“帝国无意介入欧洲诸国间的争执。帝国寻求的是自由的贸易。就像在下先前所说的那样。帝国为你们的船只护航,是因为上面运载着帝国的产品,帝国的货物。并不是打算与谁同盟,或是要打击谁。”
“噢,我高尚的先生,但愿到时候能分得清吧。”维特摊了摊手道。
维特的怪话自然是引来了菲尔德等人的一阵怒目相视。事实上,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之所以会同意让中国军舰停靠荷兰在大西洋的港口。就是瞅准了这么做可能将中国一起拉下水。这样一来荷兰就会得到一个实力雄厚的盟友做后盾。到那个时候,英国人想不死都难了。可维特却尽在那里说蠢话。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想到这儿,菲尔德赶忙示意一旁的侍者端上了美酒。却见他率先举杯敬酒道:“大使阁下说得对,一切都是为了贸易。财富取之于海洋。来,让我们为海洋干杯。”
“财富取之于海洋。嗯,在我们中国曾经有一名叫郑和的航海家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的下半句是,威胁亦来自于海洋。那就让我们来为危险而又富庶的海洋干杯吧。”龚紫轩跟着起身举杯道。给他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相视着发出了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在将美酒一饮而尽之后,菲尔德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说起来,真是惭愧。帝国使团来荷兰都这么久了,三级议会竟然都没正式接待过使团。听说大使阁下您和您的使团在地中海一路可是受到热情欢迎的啊。”
“联合省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这一点我们可以理解。再说使团这次在荷兰收获也不小。至少我们在莱顿大学可是被当做英雄般接待噢。”龚紫轩放下酒杯得意的说道。对于荷兰共和国的特殊政府结构,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荷兰那些顶着省执政、市长之类高官头衔的官僚,影响力或许还比不上眼前这几个商人。要说在舆论上的影响,莱顿大学等高等学府也要远胜一畴。因此中国使团虽未正式与荷兰政府接洽,但其在荷兰的影响却远胜于之前的任何一个国家。
“人们都说东方人善于制造奇迹。现在看来可一点都不假啊。您的使团不仅给荷兰带来了的东方奇特的商品,还向整个欧洲展示了东方先进的科学理论。难怪连一向傲慢的牛津大学也会派代表来邀请贵使团前去讲课。”菲尔德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道。
而龚紫轩却全然不在意地咂了咂嘴,回应道:“与欧洲学者进行学术交流也是使团的任务之一。毕竟科学是无国界的。”
“但是科学家是有国界的。大使阁下,我在这里并没有追究使团去向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阁下,虽然北海海域因为荷兰与英国的交战变得危机四伏。但这不代表走陆路就会安全。这些日子法国的政局很动荡。”菲尔德意味深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