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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绍清早在南洋时便已经听说过有人从红毛夷购买昆仑奴来经营南洋的农场。但在开普敦他才算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所谓的贩卖昆仑奴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里一头鲸鱼值七个黑人。在贩奴市场上,奴隶贩子给奴隶洗浴,涂油,将他们的疾病或身体缺陷遮盖掩饰起来,以便卖个好价钱。一头鲸鱼都能值上七个黑人。除了一小部分黑奴流向南洋的殖民农场外。黑奴贸易的买家绝大部分来自美洲大陆。同南洋的华商一样,美洲的欧洲殖民者急需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来帮他们种植甘蔗、咖啡、棉花等农作物。但美洲的劳动力远没有亚洲来得充足,因此来自非洲的黑奴变成了欧洲殖民贸易中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血腥的一环。

对于,欧洲人在非洲从事的黑奴贸易,使团成员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顾炎武等几个随行文官对于欧洲人奴隶市场上上演的丑恶行径,无不嗤之以鼻,同时也更加深了他们对欧洲人野蛮卑鄙的认识。而杨绍清在厌恶于欧洲殖民者丑陋行径的同时,亦从心中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这幅由背信弃义、贿赂、残杀和卑鄙行为,镌刻而成的绝妙图画,难道就是欧洲文明所谓的黄金时代吗?

如果不是事先听孙露介绍过后世历史的发展,杨绍清真的会诅咒这些把人当畜生的畜生不得好死。然而现在的他却知道,自己再怎么诅咒都是没有用的。正是这些卑鄙肮脏的人创造了后世所谓的文明世界。甚至后世成为世界霸主的那个所谓的自由国家,亦从眼前这肮脏而又血腥的奴隶贸易中诞生的。难道说要想成为后世的强国就必须先拿起屠刀做强盗吗?报着这样一个问题,杨绍清对自己的欧洲之行又多了几分沉思与期待。他希望能从欧洲本土找到这一切的答安。

与使团众文官的横眉冷对不同。身为正使的龚紫轩对于开普敦街头发生的事似乎并不介意。他更在乎的是开普敦那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事实上,打从进入开普敦的头一天起,龚紫轩便称赞这座城市为非洲的马六甲。言此之间对荷兰人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在使团滞留期间他更是请求杨绍清帮助绘制好望角的航道图,乃至整个开普敦城的地图。对此杨绍清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龚紫轩的请求。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为龚正使的兴趣远不止如此。因为他经常看见龚紫轩同郑森二人带着亲信绕着开普敦打探着什么。

不过杨绍清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发生,两个月后,海上又刮起了顺风。于是借着这个期待已久的机会,使团终于得以扬帆起航北上欧洲。其实,中国使团的顺利离开不仅让杨绍清松了一口气。更让整个开普敦上下紧悬着的心就此放了下来。原来此次出使欧洲的中国使节共计二十五人,另配有一支五百多人组成的卫队。而每一艘战舰上也分别配有二百名水手。如此算来整个使团足足有一千五百多人。加之使团又有两艘60门火炮以上的大战舰。也难怪开普敦总督府会将这群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奉若上宾了。至于在西非海岸终日游荡的海盗船更是畏惧于使团令人生畏的外表,只得在远处偷偷徘徊着。

当然对于使团来说越过好望角,并不代表着欧洲大陆就近在眼前了。实事上,在经历了好望角的那次风暴之后,使团在非洲西海岸又经历了三次不大不小的风暴。但这一次威胁船队的不再是风暴,而是致命的疾病。由于船上卫生条件不好,许多船员患了痢疾和败血症。死亡袭击着船队。人们用醋洗甲板和中舱,用烟熏法消毒。对于败血症,舰队还可以使用茶叶和柠檬进行预防救治。可只要没有新鲜空气和新鲜的食物,就绝无希望制止痢疾的流行。就这样,疾病、风暴、以及长途旅行,从肉体和精神的两方面不断地折磨着使团中的每一个成员。

直到有一天一路向北航行的舰队再次看见陆地,并证实这正是西班牙的帕尔马岛后,整个使团都为之沸腾了起来。他们为自己能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而感到欣喜若狂。毕竟他们的这次远行远比张骞、玄奘、郑和等人来得漫长得多,也壮观得多。于是,先前在开普敦等地所见所闻的不良影响,以及长途旅行带来的疲倦,均被高昂的士气所取代了。使团的成员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向北深入欧洲大陆,向那些未开化的野蛮夷人展现天朝的文明了。因此船队在帕尔马停歇了数日补充了大量的补给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再次起航向着直部罗陀海峡进发了。

地中海上清新的空气以及周围港口新鲜的食物,使得使团终于摆脱了疾病的阴影。此时此刻的杨绍清也终于可以安稳的坐在船舱之中,好好地整理一番他这一路上记录下来的材料了。除了详尽的航海日志外,大量的航海地图与航道图便是杨绍清最为得意的作品了。中国之前虽然也有西方传教士带来的地图与航道图,但那终究是别人画的东西。况且在翻译过程中也可能出差错。哪儿比得上自己沿途悉心观察绘制来得详尽呢。与欧洲人绘制的地图不同,杨绍清所绘地图上的经度,既不是巴黎子午线,也不是格林尼治子午线。而是将本初子午线设定在了南京皇城的中轴线上加以划分的。因此,此刻他的手稿地图无疑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种版本。

虽然在1634年4月,巴黎召开了最初的国际子午线会议决定,将托勒密曾采用的通过加那利群岛的子午线作为本初子午线。但17世纪的欧洲诸国依旧习惯于使用本国的子午线。西班牙的马德里、挪威的奥斯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芬兰的赫尔辛基等、都曾一度作为各国的子午线标准。因此至今尚未有一条国际公认的标准子午线。而杨绍清的这种划分方式无疑是让这个世界上又多一条南京子午线。只有真正的海上霸主才有权利将本国的子午线设定为国际标准。正如孙露告诉杨绍清的那样,如果历史不曾改变英国将会成为日不落帝国,而格林尼治子午线也将成为世界唯一一条子午线。但实事是历史改变了,众多候选人之中又多一个来自东方的竞争者。因此杨绍清心里十分清楚,最终哪儿一条子午线将成为世界的标准,决定权不在绘制地图人手中,而在于他们背后的国家。

整理完有关非洲航线的资料后,杨绍清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伸了伸懒腰,顺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倾听着地中海的海浪轻轻拍打船舷的莎莎声,品尝着从家乡带来的乌龙茶,这无疑是一种极其惬意的休息方式。但窗外灿烂的地中海阳光似乎比香茶更为诱人。禁不住海风诱惑的杨绍清起身离开船舱,信步来到了甲板之上。

原本想欣赏一翻地中海风景的杨绍清刚一到甲板,却不想遇见了同样在吹海风的顾炎武。于是他便径直迎上前爽朗地招呼道:“顾先生好兴致啊。”

“顾炎武见过亲王殿下。”眼见杨绍清径直向自己走来,顾炎武赶忙拱手行礼道。

“顾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我不是说了嘛。使团进了欧洲,我便不再是什么亲王了,而是一名普通的副使。先生还是象龚正使他们那样叫我祖润,或是杨副使吧。”杨绍清以平和的口吻摇头道。为人一向平易近人的他,虽顶着皇夫的头衔,却同使团上下的成员们早就打成了一片。可惟有顾炎武一直同他保持着距离。其实不止是杨绍清,这位顾先生对待使团中的其他成员也总是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再加上他上船前的特殊身份。使团的其他成员对顾炎武便也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副使有什么吩咐吗?”改了称呼的顾炎武依旧不冷不热地回应道。其实他对杨绍清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也十分钦佩杨的学识与人品。可一想起杨绍清的那个女皇夫人,顾炎武便很难再同他有什么具体交流了。

“啊,这倒没有。我只是想出来透透风而已。一想到咱们真的到欧洲了,心情就止不住的激动啊。”杨绍清腼腆地扰了扰头道。

眼看着杨绍清一脸兴奋的模样,顾炎武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杨副使就如此期待这次的欧洲之行吗?真的这么想见到那个教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