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你呢?难道你就不怕本相治你的罪?”孙露正色着问道。
“咳,贱妾生来命苦。早年不幸身陷青楼,后来好不容易脱离乐籍,嫁与江左名士钱谦益为妾。却不想这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年,就突逢如此大难。既然命该如此,贱妾也只有坦然以对了。”黛眉微皱的柳如是细声细语的叹息道。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直看得周围的男子眼发直。
可惜正对着柳如是的是同为女子的孙露。毫无感觉的她跟着便追问道:“柳夫人,你刚才说你丈夫怕水,那他为何要投水呢?”
“回大人,那是因为他更怕不得好死。”柳如是低着头顺从的回答道。
“哦,不得好死?是怕本相入城后治他的罪吗?就算要自尽,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呀。”孙露边说,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其他官员。
“回大人,男人心里的鸿鹄之志贱妾一妇道人家又怎么管得着呢。不过,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钱谦益做了那么多年夫妻,总该为他做点儿事,让他走得也安心吧。”柳如是说罢,便从自己的袖子中取出了一个匣子,献上道:“大人,这是钱谦益死前前一天托付给贱妾的东西。他说当首相大人应该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可惜他已无缘再见第二天的日出。所以嘱咐贱妾务必要亲手将此物交到大人手上。”
听柳如是这么一说孙露身后的一干文武大臣脸上均多多少少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而孙露本人则默不作声的接过了匣子。这是一个仅巴掌宽一尺长的小匣子。匣子不但被锁锁住,还被人用蜂蜡封住了锁孔,估计只有用火熔化掉锁里的蜡之后,才能用钥匙将其开启。从蜡的色泽和质地来看应该是被封了很长时间了。过了半晌之后,孙露才开口询问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是钱谦益的遗书吗?”
“回大人,里头究竟装了什么,这贱妾并不知晓。因为贱妾不想惹祸上身,所以不敢开启匣子。但钱谦益说大人心中的疑问只要开了这匣子就都清楚了。”柳如是边说着,边大胆地用她那如水的眼眸扫视起了四周的男人来。而那些先前还旨高气昂的群臣,在她的目光下却变得不自在起来。全然没有了刚才打量美女的心情。
此时的孙露其实也同她身后的大臣们一样心中充满着忐忑。刚才还觉得分量颇轻的木匣子,给柳如是这么一说之后,似乎突然就变得沉甸甸起来。这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呢?是钱谦益的自白?还是帝党的名单?亦或是隆武皇帝的诏书?当然更可能是自己这边背叛者的名讳。前面三样孙露都不担心。可如果里头恰恰装的就是第四样东西呢?那自己又该如何。
想到这儿,孙露不由瞥了一眼身旁的群臣。她忽然发现这一刻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种阴郁的颜色。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闪烁着焦虑与不安。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钱谦益犹如诅咒般的呢喃声,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打开匣子。打开匣子。找出你身后站着的背叛者。”
一瞬间的冲动转瞬即逝,孙露终究还是没有打开匣子。却见她掂量了一下木匣后,示意一旁的卫兵在钱府的大门口燃起了一堆篝火。然后,当着众臣的面将木匣丢进了火堆。而周围的群臣见孙露如此处理,一个个脸上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他们看来首相大人的做法无疑是宽厚而又明智的。
而孙露本人亦放下了一个在心中高悬长久的包袱。胜败既然已经分出,那此刻再去追究中间的过程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么做只会是徒曾她与众臣间的隔阂罢了。孙露心里很清楚,自己从某方面来说,胜得很险。如果不是之前隆武皇帝突然暴毙;如果不是芝兰破坏了朱明皇室与缙绅之间的默契与平衡,胜负是不可能如此快就被分出的。无论怎样,自己毕竟是一个没有士族背景的女子。如果隆武皇帝不死,肯真心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肯定没有现在这么多。但隆武帝终究是死了。那个芝兰不但成了皇太后,还借此机会开始插手政务。结果,皇帝与首相间的对峙,最终衍变成了两个女主的选择。显然自己无论是在功绩、实力、民心方面都占尽优势。而今的结局自然也就没有了悬念。
“大人您可真干脆。”
柳如是的一声轻叹,将孙露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却见她颔首笑道:“有时太有好奇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英明。其实钱谦益在把匣子交给贱妾时,还曾嘱咐贱妾,如果大人您将匣子烧了。那就请贱妾代他向大人您求情。请大人开恩,放过钱府一家老小。此事确与钱府上下并无瓜葛。”柳如是说罢便向孙露跪地叩首起来。
“柳夫人快起来。本相说过,本相不会行株连之举。钱府中与此次事件无关之人都不会受到牵连。”孙露说着扶起了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