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围绕着立嗣之争,朝堂上下的明争暗斗数不甚数。更何况咱们这次是直接立帝呢。”一想到自己有能力决定皇帝的人选,钱歉益在心中就泛起了一种异样的自豪感。如果说以前帮助隆武帝“夺权亲政”对钱歉益来说还是一场疯狂赌博的话。那么现在凭隆武帝生前留下的种种布置,以此来辅佐太子登基,对于他来说就简单得多了。想到这儿,钱歉益不禁激动地起身挺了挺腰板道:“刚才老夫已同诸位大人达成了共识,决定力挺太子登基。因此我们要趁势拉拢粤党中的太子派以增加我们的实力。”
“可大人,若是孙露那女人也站在太子这边,我等又该如何是好呢?”冯如琨眉头一皱又试探着问道。据他所知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毕竟对于孙露来说控制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远比控制一个成年人来得风险小。
“这也不错嘛。如果孙露也决定辅佐太子,老夫当然愿意同她合作。”钱歉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面对钱歉益一会儿将孙露视为心腹之敌,一会儿又欣然提出要同孙露合作的矛盾表现,冯如琨一时半会儿也被搞得弄不清方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满心疑惑的冯如琨忍不住惊愕地反问道:“可是,大人您不是想要除去那女人吗?怎么又要同她合作了呢?”
可钱歉益却一脸无辜的反问道:“哦?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除去孙露了?”
“大人您不是一直在同夏大人、何大人他们谋划除去孙逆,帮助先帝夺权归政吗?”越来越觉得一头雾水的冯如琨,忍不住提高了嗓门。现如今别说是帝党了,就连粤党上下也早就发觉了钱歉益投靠隆武帝的事实。怎么这话到了他的嘴里又突然被推得一干二净了呢。
“诶,冯大人此言差矣。老夫确实辅佐先帝夺权亲政,可老夫并没有说过要除去孙露那女人啊。就连先帝那会儿也只是打算逼迫她放权归政了事。可如今先帝已然驾崩。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新帝才是当务之急。老夫立保先帝的骨血继承大统,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明白老夫作为一个臣子的苦衷。”钱歉益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大人,那孙露不可能不知道您先前帮助先帝算计她的事。那女人又怎会同意与大人您再次合作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的冯如琨,不由又开始觉得钱歉益是在异想天开了。那孙露是何等的角色,怎会不知他先前的种种所作所为。以钱歉益现在的处境想要再次投靠那女人,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再说早知现在会这样,那当初他更本就不应该背叛孙露等人。冯如琨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对钱歉益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嗤之以鼻。当初他投靠钱歉益就是看在他能在阉党、东林、粤党之间游刃有余,颇有一代枭俊的本色。可谁曾想到这位东林魁首竟是这么一个鼠目寸光的反复小人。失望之余,冯如琨也隐约有些后悔起自己当初的选择来。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钱歉益的回答很快就又让冯如琨惊愕了一番。
“冯大人,你要明白一点,合作不合,是要看双方之间诚意的。只要老夫够诚意,相信孙首相亦会同老夫达成共识的。至于象张慎言、夏允彝那样的顽固是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合作、什么是诚意的。还有那个叫什么顾炎武、陈贞慧的,各个自认为才华横溢,还幻想做什么仁人义士。其实都是些幼稚而又不识时务的毛头小子。而不识时务的人终究是会被老天给抛弃的。”嘴角泛着浅浅笑意的钱歉益自我陶醉地侃侃而谈道。
既然早晚会被老天抛弃,那就干脆拿来给我钱歉益当作向孙露那女人讨好的“诚意”吧。默不作声的冯如琨,暗自在心中将钱歉益的话接了过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钱歉益的目的。什么忠于皇室、什么中兴大明、什么重整朝纲,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用来为自身谋求利益的华丽说辞罢了。当初他利用了东林党魁的身份投靠了孙露。更是不顾东林清流的反对,处处以粤党马首是瞻,甘愿充当其的鹰犬走卒。可一转眼他却利用孙露给予的权利和由此得到的地位转而投靠了皇帝。通过出卖背叛孙露,借此博得了皇帝的信任,掌控了帝党。而现在看来,钱歉益又想利用隆武帝生前积攒的那点儿实力,同孙露讨价还价谋求新的利益。甚至在必要时他还想故伎重演,将帝党全盘出卖给孙露。仔细想来冯如琨突然发现钱歉益这一路走来似乎充满着“利用”与“背叛”这两个词。而他本人并没付出什么,却总能通过牺牲他人来图利自己。
看着仪表堂堂、生气盎然,且血色丰润的钱歉益,一股寒意直窜冯如琨的背脊。怪物!真是个怪物,一个专门利已的怪物。谁都可以利用,谁都可以牺牲。无论是阉党当政也好,粤党当政也好,钱歉益总能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冯如琨甚至觉得就算现在是满州鞑子占了天下,眼前的这位钱大人照样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的。真正鼠目寸光的是或许是自己吧,冯如琨在心中自嘲着想到。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钱歉益既然谁都可以牺牲。那他日后会不会出卖自己呢?
冯如琨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而正是这么一点儿细微的变化立刻就引起了钱歉益的注意。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多了一些,钱歉益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却见他带着和蔼的笑容上前拍了拍冯如琨的肩膀道:“老夫只是看不贯那些个不识时务者,一时忍不住就感叹了几句罢了。冯大人向来机敏,想必也同老夫一样深有同感吧。”
“是,是。大人所言及是。大人神机妙算真是让属下敬佩不已啊。”冯如琨连忙收起了心中种种想法,以恭敬的态度点头哈腰道。不过他似乎又不想看着钱歉益就这么得意下去。于是怀着一种恶作剧似的想法,冯如琨转而又故意问道:“不过大人。属下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什么疑问?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尽管说吧。”钱歉益好奇的问道。
“是,大人。属下是想若是孙露既不想拥立太子,也不想拥立藩王,而是想自立为帝。这又该如何是好呢?”冯如琨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据他所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钱歉益之前的一切盘算都会就此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