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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朱震麟介绍的那样陈子壮等人撰写的《契约说》在岭南乃至江南都有不小的影响。特别是沿海的各商会、行会更是极力的鼓吹的着这种论调。并声称《乙酉宪诰》就是大明的契约。至于南方的士林对此的反响就更大了。关于国家的兴亡问题中国人一直都是以“天道”来解释的。顺应天道者兴,附逆天道者亡。可究竟什么是“天道”呢。各方给出的解释都不一样。比较正统的是以儒家的教条来解释“天道”既是“万世法”。可儒家的这种标准太过于理想化。谁都不知道圣人口中赞扬的远古“太平盛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而《契约说》中所提到的契约、权利、义务虽然直白了些。但对百姓来说却是可以理解可以想象的,在士大夫看来也是可以实现的。

当然有赞扬的也就会有反对的。在南方士林反对《契约说》也不少。周子衡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却听他不甘示弱的反驳道:“震麟兄你受那些传教士的影响实在太深了。你又怎能证明人是生来就自由平等的?若是百姓觉得朝廷不能履行这所谓的契约是不是就可以转而投靠他国而去呢?投降,卖国都可以咯!这所谓的‘契约说’整个儿就一部商贾惟利是图的论调。”

“子衡兄,‘契约’不仅仅包括民众所享有的权利,同样也包括了民众对朝廷的义务。在问国为你做了什么之前,先问你为国做了什么。”朱震麟严肃的回答道:“至于人是否生来就平等自由。那我只能说人权天赋,但天只助自强者!”

“国就是国,朝廷就是朝廷。由不得你象个商贩般讨价还价。国家就如一个巨灵,一国之民就象是其身体的四肢、五脏、筋脉、血轮。失去了四肢、五脏、筋脉、血轮固然成不了一体。但若是没有了躯体光是四肢、五脏、筋脉、血轮亦不能独活。”周子衡语调同样坚定的说道:“国家既然作为一个巨灵就有其自己的意志。而国家的意志就是我等全体国民的意志!”

“子衡兄,那你口中的国家又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如何能证明我等是一国之人?”朱震麟听罢低头思索了一下问道。

“当然靠得是同宗同源的血脉相系。效忠于我中华一族,归属于我华夏文化者既为一国之人。”周子衡得意的回答道。往日与朱震麟辩驳是他因为没有相应的理论驳斥总是落于下风。可今日一辩却让朱震麟也闷了一下。

“子衡兄,你说的这该不是王夫之、顾炎武等东林党人提出的‘巨灵说’吧。”符晓勤忽然插口问道。

眼见被符晓勤一下说中了出处,周子衡当下脸颊微微一红道:“是啊。特别是他们在《东林时论》上发表的‘国民论’简直就是一语击醒梦中人。正因为有太多的人‘知有天下而不知有国家’、‘知有一已而不知有国家’。所以在面对历次外族入侵时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汉奸。因此我大明急需重塑造民族精神与国家意志。”

“啊,那篇东西我好象也见过。两人好象年纪都很轻但在江南士林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听说那顾宁人以前在国会上还当众讥讽过首相。”朱震麟恍然大悟道。

“对,正是他二人。不过我更欣赏的是王而农。顾宁人许多想法都太过偏激了。”周子衡点头补充道。

听周子衡这么一说李正宇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还有比他们口中所说更为激进的论调?原本还想好好接受中原文化的他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这种思想,这种论调是绝对不能传到朝鲜去的。传过去给那些“贱民”学去了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嘛。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李正宇的脸上还是挂着谦逊的笑容问道:“中原的学术可真是博大精深啊。听得在下是云里雾里的。”

“别说李公子是云里雾里呢。你瞧就连我们几个知己好友也是各持不同的观点啊。”孙克咸指着朱震麟与周子衡哈哈一笑道。

“不过,我倒觉得如今士林的论调是杂而不乱。”符晓勤想了想开口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

“哦?晓勤兄,何以见得啊?”孙克咸等人听罢不由面面相窥了一下问道。

“掐指算来小生来南京也快半年了,也接触了不少学派和论调。除去那些哗众取宠、迷信玄幻的论调。除去各个学派在诗词文赋风格上的争论。只单单从民生社稷来说。大明的士林现在有三种论调。”符晓勤说罢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一是: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二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三是: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

“恩,好象有那么几分道理。”朱震麟听罢若有所思说道:“晓勤兄,说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