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张福林也不例外,而且这位五品提司点燃的这三把火处处烧到刘子光的痛处,首先是将证券监督衙门设在了南京而不是上海,这样就避免了衙门处在刘子光势力范围内的尴尬,其次是将证券交易所提请实行的停板制度草案给否决了,最后一把火更过分,是将交易所的审核上市权给剥夺过来,任何商号要想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必须到位于南京户部衙门附近的证券监督衙门办理上市审验手续。
刘子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本想通过朝廷用行政手段干预过于混乱的证券市场,哪知道正中人家的下怀,顺势就将胡懿敏彭静蓉辛辛苦苦一年建立起来的证券交易市场收归囊中了。
证券监督衙门在南京,而交易市场在上海,这本身就很麻烦,电报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只有紧急军务和朝廷政令传达才能启用,所以一般衙门之间往来公文还是只能走六百里加急或者运河快船,从京城到上海有八百里之遥,就是铁路快车也要一天一夜,这一来一往的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情,可是衙门设在京城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人家口口声声说证券监督衙门是个新机构,需要经常聆听户部领导的训示,为了大人们的方便只能委屈交易所的人多辛苦一些了。
停板制度为了保护初生的证券市场健康发展而准备实行的一种遏制暴涨暴跌的制度,即用强制手段规定所有的股票一天涨跌不得超过前一天收盘价的一成,这样一来能使广大股民不至于为了牟取暴利铤而走险,扰乱金融市场,也不会使某些股票一天从云端掉到地狱,投资者损失过大而跳井悬梁。这是刘子光根据后世的证券交易规则制定的一项保护政策,但是却被张福林大人一句话就给否决了,说是这个制度势必阻碍大明经济的发展洪流,决不能给自己设门槛,由于这个建议是以交易所当局的身份提出而不是镇武侯个人的意见,所以人家不给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你上海证券交易所只是一个民间机构,却承担了大明境内无数大商号的股票发行,责任重大,牵一发动全身,没有朝廷的指导可不行,张福林不但否决了停板制度,还要将制定交易规则的权力全部收回,以后交易所只需要执行证监衙门的政策就好了,老老实实收你的佣金,赚你该赚的那一份即可。
上市审核权收归国有就更离谱了,这可是关系证券市场生死存亡的事情,商号想要在交易所发行股票,必须经过日升昌的账房稽核人员查验近三年的账本,每年都要盈利并且资本组合健康才能上市,要不然什么人成立个商号就能上市捞钱,赚足了银子把脚跑了可就麻烦了,亏了老百姓不说,还把交易所的牌子给砸了,万一证监衙门光顾着捞钱放松门槛,那交易所就离垮台不远了。
事已至此,已经很难让朝廷收回成命,交易所发行了数百只股票,此时抗议撂挑子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证监衙门的大人们不要胡作非为才好,好在胡懿敏和彭静蓉也不是寻常人等,她俩一个是天下豪富,一个是诰命夫人,想必小小的五品证监提司也不敢真把交易所往死里坑。
其实证券交易所这个香饽饽早就被朝廷大佬们看在眼里了,即使胡尚书不上这个折子,他们也会提出让交易所划归朝廷的计划,只是碍于刘子光是交易所的后台才没敢提出,现在有着胡刘联盟背景的胡雪斋自己提出了,也就怪不得大人们手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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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这个冬天京城很冷,江北过来的木炭和利国铁厂出产的铸铁取暖炉销路都很好,而贵族人家则都用上了高级白铜暖气片和烧煤炭的小型锅炉,热腾腾的蒸汽通过铜质的管道传递到每个房间,从白铜暖气片里散发出来,使得房间里温度适宜又不至于过分干燥。
而镇武侯家则更为奢侈,后花园假山上的亭子通体都用白铜铸成,蒸汽管道从假山底下通上来,虽然天色阴郁寒冷异常,但是四面透风的亭子却温暖如春,刘子光依然是一身半旧的红袍子,胡懿敏和彭静蓉则是紧身缎袄,狐皮围脖,三人面前摆着烧热的花雕还都没有动。
“这证监衙门着实可恶,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咱们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妈,还是个爱唠叨的后妈,这一招棋走的不好,简直就是拱手把自己的荷包交给别人管理。”彭静蓉愤愤地念叨着。
胡懿敏接口道:“这次朝廷反应之快令人称奇,按理说他们应该一向对这种新生的玩意缺乏兴趣的,不爱管也不想管,可是这次却迅速做出反应,当庭内阁就做出决策,让黄侍郎主管此事,而黄侍郎则迅速安排了张福林作为证监衙门的提司,没有给咱们留出任何安插人员的机会,这个张福林我知道的,确实是个能员,整个户部除了黄小田就是他了,可惜这个人是黄小田的人,要不然为我所用还是不错的,我看事情还没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
刘子光道:“证券监督衙门的设立本身是正确的,交易所民办终究不是办法,这一块必须要由朝廷把持老百姓才能放心,所以这一步迟早要走,不过一个好衙门必须掌握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作用,对张福林这个人咱们暂且听其言观其行,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的话……”
彭静蓉道:“张福林是黄小田的人,而黄小田又是东林的人,上次江堤舞弊案都没把黄拉下马,这回他们肯定会小心从事,不会被咱们捉住把柄。”
刘子光冷笑一声:“把柄还用咱们抓么,他要是把证券市场搞得一塌糊涂、乌烟瘴气,老百姓自然就会闹起来,到时候咱们只需小小地在老百姓的怒火上添一把柴火,哼哼,就是钱谦益也保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