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许,是外地做买卖的,初到北京城,不知道规矩,还请朔爷多多指教。”刘子光客气的说道,朔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旗人老爷啊,他顿时恢复了气焰,伸出三只手指道:“你家老表欠我三百两银子,你要是现在能拿出来,咱们一笔勾销。要是拿不出来,这三进的四合院子朔爷我可就笑纳了。”
刘子光点点头,示意钟寿勇掏银子付钱,预备着大打出手的钟参将见自家大帅都被发飚,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从褡裢袋里摸出一叠山西大德兴票号的银票来,从中数出六张五十两面值的,这就要拱手送给朔爷。
满清统治者和晋商的关系良好,晋商开设的大德兴票号在北方以及口外、关外甚至朝鲜都有着良好的流通性,虽然影响力和口碑都没有徽商的日升昌叫得响亮,但也是响当当的硬通货,此次北上,刘子光让人换了不少大德兴的银票带在身上,以备日常需用,钟寿勇的褡裢袋里足足装了上万两的票子以及几百两的碎银子,他人高马大,褡裢袋挂在身上不显山露水的,这么一解开数钱可就算露了白了,朔爷在内的一帮京城小混混的眼睛都直了,三百两银子埂都不打就掏出来了,这样的难得的大肥羊不宰简直对不起祖宗。管他什么蒙古护卫,大个子保镖,为了这钱,搭上两条命都值。
朔爷是个沉稳的人,自然不会当场动手,他接过银票,蘸着唾沫查了查,胡乱塞进怀里,冲刘子光一抱拳:“许爷是豪客,我菜市口王朔平生最敬佩的就是您这样的豪杰,这样吧,胡同口二荤铺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
刘子光没想到朔爷的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刚才还是横眉竖眼的讨债鬼,一转眼就变成要请客喝酒的好朋友了,本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初来乍到北京城,或许结识几个当地数门熟路的地痞流氓有点用场呢,而且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劳累了半天还没吃饭,看达文喜家徒四壁的样子不象是有存粮,不如跟着这位地头蛇朔爷去吃点北京特色了,当下他眉头一挑,也不谦让直接说道:“如此就叨扰了。”
朔爷眉头一展,一丝喜色在眼中闪现,说道:“许爷果然爽快,天色正好,咱们这就去吃酒吧。”说着冲旁边的跟班一使眼色:“还不快去到二荤铺说一声,就说我朔爷请客,让他们赶紧预备几个拿手的硬菜。”跟班是个机灵小子,听到老大吩咐,立刻脚底抹了油一样溜了出去。
一行人从达文喜家里出来,在胡同里招摇的走着,行人看到这群瘟神无不闪避,朔爷等人得意洋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刘子光等人心中暗笑不止,这天下的地痞都是一个德性,南厂的大挡头孙纲当年也不是号称小霸王的么,也是靠放高利贷为生,横行乡里的,只不过两个人一个丑一个帅这点区别而已。
忽然一阵锣响,迎面走过来当地的地保,一边敲锣一边用比那面破锣还难听的嗓子干嚎着:“街坊们,明天别忘了到正阳门外的空地上听范先生讲学,凡是到场的每家能领二斤小米呐。”
地保看见朔爷过来,赶紧学着旗人的样子打千道:“朔爷,吃了吗您?”
朔爷一抱拳:“托您的福,这就去二荤铺开席,等会儿您老忙完也过去喝两杯吧。”
地保将破锣往胳肢窝下一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不了,衙门里公务繁忙啊,明儿个街坊们要是不能到场听学,我这个地保可就当到头了,你们喝你们的,有空再单请我吧。”
“好嘞,您忙着,咱们回见。”朔爷再次拱手将地保送走,听着破锣嗓子逐渐远去,朔爷才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狗奴才。”
刘子光奇道:“地保说的什么讲学,怎么不让读书人去听,反而让老百姓听讲呢,还能有小米可领。”
刘子光这样一问,朔爷更确定他真是外地来的客商了,也不避讳的答道:“是这么回事,有个姓范的书生搞了个叫‘我是包衣我光荣’的活动,整天现身说法号召街坊们主动去给旗人当包衣,说什么羊天生就该为狼服务,老子就纳闷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凭什么旗人就是爷,汉人就是孙子,我看他们这样搞法,不等南边打过来就得垮。”
朔爷肆无忌惮的发言赢得了刘子光的一点好感,不管怎么说此人还是有点民族感的,比那些不知道祖宗性什么的汉奸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