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站在二百步外的街头,惊惶莫名,他只听到曹府喊杀声震天,却一直没有接到曹丕让他杀入府中的通知。要说曹丕自己掌握住了局面,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战斗还有结束?如果说曹丕没能控制住局面,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去增援?难道,难道他已经被人控制了?
司马懿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这时才发现,拿着曹丕伪照的手令去接收虎豹骑的曹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一切都和他们估计的不同,事情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有些紧张地转过身来,忽然看到本当醉倒在大营里的丞相长史王必微笑着看着自己,而金炜却被捆得严严实实,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身后站着两个凶恶的持刀卫士。
“司马大人,我奉丞相令,收回军权。”王必笑着将一张纸在司马懿面前晃了晃:“司马大人如果有什么话,跟我进府去,到丞相大人面前慢慢说。”
虎豹骑大营,曹休冷笑着看着面色惨白的曹真,挥手示意,两个豹骑士走上来,将五花大绑的曹真架上马背。曹休看着面色惊惶的王双等人说道:“曹真是首犯,你们是奉命行事,一切与你们无关。我现在去见丞相,你们如果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一切都好说,丞相命令一下,你们还是我虎豹骑的人,如果有什么异动,呵呵,可别怪我不认同僚之义,送你们归天。”
第三十九节 父子
曹丕看到被推进来的司马懿和曹真时,什么都明白了,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冷笑了一声:“我做这等事,自然有失败的准备。既然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握之中,我也就无须多言了。不过,我不会喝这杯茶。”他狞笑了一声:“反正你要杀我,我又何必自杀呢,反落一个懦夫的罪名。我就要看看,你这个做父亲的,又如何对待儿子?我要让世人知道,我这个悖逆的不孝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教出来的。”
“我如何对待儿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一直低着头的曹操歪着头瞟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曹丕哼了一声:“你偏爱幼子,不惜废长立幼,从仓舒称象那天起,你就一直想着如何扶持他继承你的事业。你处处关心他,爱护他,亲自教他兵书战策,对我们几个兄弟却是敷衍了事。那次他快要死掉,你为他亲自祈神……”曹丕说着,委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抬手擦了擦,愤怒地吼道:“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我,关心过我这个儿子?子休死了,我才是长子,我才是你的继承人,你关心过我,教导过我?”
“我没教过你吗?”曹操冷冷地看着他:“我没能教过子文、子建吗?他们都在这儿,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你自己虚浮,不敢静下心来钻研兵法,一心只想跟那些文士来往,写一些虚浮的文字,博取一些虚名。你为人奢华,入不敷出,为了支撑你那可怜的面子,多次向人举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你那些债,我都替你还了。你如果真想安心象子建一样以文章传世,我也不反对,我家也养得起你们两个文人。你不会打仗也没有关系,好好把心思用在为政上,依然可以继承我的事业,做不成丞相,也可以做个太守,将来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你自己无自知之明,明明无用兵之能,却还一心想立战功,就为了和仓舒争个长短。关中之战,你把责任全推到子孝身上,辽东之战,你这个主将为了一己之私,放下大军不顾,跑回邺城,倒是阴差阳错,成全了辽东。打仗不行,让你做个副丞相,你却连个粮草案都查不好,为了那些假仁假义的畜生,居然陷害自己的兄弟。你……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有什么好说的?”
曹操站起身来,喘着粗气逼视着曹丕,曹丕本来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横下心来和曹操搞一搞了,可是一遇到曹操凶狠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悲伤眼神,他却不由自主的败下阵来,低下头不敢和曹操对视,只是嘴上依然不敢肯服输。
“我当然要争,仓舒十三岁就带兵,我呢?他也不是天生就能打仗,他的用兵才能,不也是一次次打出来的吗,他不也被人困在西陵城进退不得吗,要不是你出兵解围,他如何能拿下荆州,如何能独占江南?”曹丕怨恨地说道:“我打关中,你帮过我什么?去对付西凉骑兵,你却一个骑兵也不拨给我,让我用步卒对阵马超、韩遂,你还不是一心想看我笑话,把这个大功留给仓舒?”
“我没帮你?”曹操哼了一声:“也对,我是没有帮你,那三百万石粮食,也不是我给你的,不过你大概没有想到吧,那是仓舒给你的。”
“仓舒?”曹丕愣了一下,送到关中的三百万石粮食分明是丞相府给出去的,怎么是曹冲送的?他随即明白过来,这是曹操在大家面前为曹冲造势了。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好啦,你又何必再替他添功劳,他战功赫赫,手握五州再加一个司隶,手中的财力占了全国大半,不需要这点虚名。你就是偏心他,也不用踩着我这个将死的人的肩膀。”
曹操斜着眼睛看着曹丕,一动也不动,他挥了挥手,让人把曹真和司马懿押了下去,又过了半晌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仓舒吗?”他转过头来看着曹植和曹彰:“你们知道吗?”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虚伪,更会假装孝子嘛。”曹丕鄙夷地说道。
“你错了。”曹操指着曹丕的鼻子说道:“要说孝顺,你们几个相差不远——如果你以前的孝顺还有点真心的话——我看中他的,恰恰不是孝顺,而是他对你们兄弟姊妹,对你们的儿女的关心。子桓,你自己想,你的儿子元仲,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仓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