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祎和王必关系极好,这些年也没少来王必的大营,旁边的侍卫早就对他熟悉得很,不用王必安排,自有人拿来了杯盘,然后退到了帐外。金祎一边从袖笼里掏出几个纸包打开,将其中的小菜拿出来放在盘中,一边笑道:“王大人,这可是襄阳蔡家酒坊的樗酒,特制贡给天子的,你平时可不容易喝到的哟。喝这个酒,就是要讲口味清淡,方能品其味,所以我今天只带了些清淡的下酒菜,你可别错以为我小气,舍不得买好菜。”
王必哈哈大笑,抬手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一股酒香溢出。王必深深的嗅了一口,笑道:“既然是品酒,又何必注意菜呢,我王必喝酒什么时候讲究过菜了。来,我们喝酒。”说着,他给金祎先倒了一杯:“那是你的了,剩下的,都是我的。”
金祎对他的脾气很熟悉,也不多说,颌首同意,两人吃着喝着,东南海北的一顿乱吹。金祎慢慢说到了时局上,他笑着对王必说:“大人,要说你也是丞相手下第一老臣,当年丞相刚刚起事的时候,你就是他手下的亲信。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坐镇许县,保护京师,居功至伟。唯一可惜的就是,你没有机会上战场,要是能够跟着丞相大人或者骠骑将军征战沙场,现在至少也是个将军了。”
王必淡然一笑,伸出舌头舔着嘴边胡须上的酒渍:“我王必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不敢妄图那些。丞相大人信任我,把这两万大军交给我,我已经觉得责任很重了,哪敢有其他想法。至于将军不将军的,我也不在乎,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荡寇将军他们那样的本事的,你看那么多人带兵呢,死的比活的多。我啊,就看着许县就行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蛮好的,天子过得挺安稳的,偶尔还能有陛下喝的美酒喝。”他说着,冲着金祎挤了挤眼睛:“当然,这也有老弟的功劳。我说,陛下这么信任你,你也该升升官了,这郎官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金祎叹了口气:“你就别提了,我现在啊,都后悔了。”
“后悔?”王必一边将酒杯送到嘴边,一边笑道:“你后悔什么,天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什么天子近臣,我都后悔死了。”金祎放下酒杯,从盘中捡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脸色有些颓丧:“想当年我父亲因公殉职,死在武陵,我千里迢迢的逃出来,向当时还是镇南将军的曹公子去报信。我如果当时留在镇南将军府,一直跟着公子,就算不能跟孙大人比,至少也能和姜伯约一样,怎么会一直做这么一个中郎?后悔啊,当时一步走错了,以为跟着天子做个中郎,虽然官小,却也是天子近臣,将来总有扶摇直上的时候,哪知道现在……唉!”
“现在怎么了?”王必撇嘴笑了笑:“天子还是天子,他要赏你个什么官的,虽然三公九卿不可能,两千石却是轻而易举的,你又何必叹气。”
“还两千石,我看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金祎摇着头,看了一眼帐外,向王必凑了凑说道:“你听说许县最近传的风声了吗?”
“什么风声?”王必不解地看着金祎。
“你家也住在城里,难道就不回去吗?一点都不知道?”金祎觉得有些意外。
“真不知道。”王必茫然的摇了摇头:“有什么风声,你倒说说看。”
“这个……”金祎犹豫了一下:“我也只是听说啊,你听到哪儿就忘到哪儿。”
“你今天怎么了?”王必笑道:“德祎,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
金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实在是这件事过大了。我可听说,有人传谣言说,骠骑将军虽然说要施行新政,奉行天子,但是他心里根本没有陛下,他私下里甚至说,陛下如果不同意他的新政,他就把陛下给杀了,立太子刘兴为帝,他好独掌权柄,甚至……甚至再进一步,取而代之。”
金祎说完,盯着王必已经有些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王必停住了酒杯,莫名其妙的看着金祎:“当真是谣言,简直胡说八道嘛。骠骑将军如果要做这等事,岂会象现在这样两头为难,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跟那些人扯犊子?这帮人也真是,刚能吃饱饭就开始胡说八道。我说德祎,你这话,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出了门千万不能说半个字。许县现在有两帮人马在监视百官,郭大人和张大人两个,没有哪一个是好惹的,小心祸从口出。”
金祎点了点头,笑了:“我这不是就问问你吗?你说,会不会有这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