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皱起了眉头,曹操说的事他知道一些。曹操年纪大了,准备立嗣,在他和曹丕之间犹豫不决,于是向邺城的官员征求意见,让他们私下里上书,谈谈自己的意见,结果崔琰上书是上了,可是却是露板,也就是上公开信,明言支持曹丕,理由很冠冕堂皇,曹丕是嫡长子,又一直表现不错,没有道理废长立幼。曹操虽然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其实很恼火,对崔琰这一做法意见很大。
其实说起来,曹操对崔琰的意见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曹操刚刚拿下冀州的时候,拿着冀州的户口帐本欣喜若狂,一个冀州就有几百万人,可征调的丁壮接近三十万人,当时就开心得脱口而出,结果碰了时任别驾从事的崔琰一个硬钉子,差点下不了台。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些年崔琰一直表现不错,曹操也把这件事慢慢的淡忘了,但露板这个事情一起,曹操又想起当年的那件事,这心情就颇不愉快。
但是崔琰不能乱动,这个人名望太高,不仅是他和毛玠主持选官很多年,提拔了不少人,更重要的是他崔家在冀州清河举足轻重,他本人还是郑玄的学生,同门极多,在世家中的影响很大。跟他有关系的官员能占到邺城丞相府的一大半,而牵连的更是遍及大汉。如果他没有明说,这事情还能装糊涂,他露板了,就不能不面对,如果要立曹冲,曹操就要一个能让大家信服的理由。
这等于把曹操逼上了绝路,曹操很恼火。
曹冲挠了挠头,苦笑着说道:“他如果一定要去打仗,就让他去吧,有前将军和赵云、张休他们帮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辽东不是也打下来了吗。何况还有子文他们呢。”
“唉,你啊……”曹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曹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曹冲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说话,外面有人来报,皇后来懿旨了。
“又是要我们进宫的。”曹操撇了撇,怏怏的起身接旨。果不其然,皇后曹节知道了他们父子借口礼仪的事不进宫之后,特地派人来请,现在天子也准免了你们不受这个规矩约束,天子下诏,皇后下旨,你们也该给点面子了,进宫去一趟吧。皇后说得很委婉,你们不来,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来拜年,眼看着年都要过了,总得让我见见父亲、母亲,拜个年吧。
天子的面子可以不给,皇后的面子不能不给,你曹家人都不把皇后当回事,还有谁会把皇后当回事?曹操无奈,带着曹丕、曹冲、曹植弟兄和几个夫人进宫拜年。天子大喜,在宫里摆了御宴招待。曹操上一次见天子还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候天子还是个小孩子,又刚从九死一生的逃难日子里刚刚还过魂来,看到谁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这次再见,天子已经人到中年,言行举止之间透出了沉稳,自然的有一丝皇家风范,也不由得曹操感慨不已。
曹操见驾不拜,曹冲等人不行,在天子皇后面前三跪九叩,行足了大礼。天子很和蔼,拉着他们说说笑笑,对曹操也给足了面子,开口丞相,闭口大将军,一家人相处甚欢。
酒宴过后,皇后带着夫人们去后宫,曹家父子四人和天子相对而坐。天子喝了点小酒,脸上有些泛红,倒和脸上还有掌印的曹丕相映成趣。请来相陪的张昭、韩嵩等人也坐到了天子的背后,金祎、魏讽这些官职低的小字辈则安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难得一见的大将军。
天子和蔼之中透着对曹操的恭敬,他温和地笑着:“大将军,这次请你们来,除了新年相贺之外,还有要事相商,其一便是十五为骠骑将军贺功的阅兵大典,当然了,现在还要加上镇东将军的辽东大捷——可惜辽东的俘虏来不及到许县来。这件事是我朝自中平以来难得一见的盛事,不仅百官到场,还有属国的使者,不能马虎,还望诸位爱卿到时候为朕撑起这个场面。今天的盛世都是大将军父子的功劳,少了你们,再大的大典也没了味道啊。”
曹操微微地点了点头:“谢陛下恩典,臣父子届时一定出场,为陛下壮壮声威。”
“呵呵呵……”天子轻声的笑了,向曹操躬了躬身子,表示谢意,又接着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辽东大捷的封赏。镇东将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准备了半年多,一旦发动,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辽东的战事,颇得大将军用兵心法,真是将门虎子。朕想和大将军商议一下,看看如何封赏他们才合适。”
曹操假模假式的谦虚了一句:“封赏功臣,乃是陛下之权,臣虽忝为大将军、丞相,焉敢越俎代庖,妄发议论?再者,曹丕乃是臣子,臣更当避嫌才对。”
“大将军,陛下与大将军既有君臣之义,又有翁婿之亲,有事与大将军商议,也是对大将军信任所至,大将军就不必推辞了吧。”张昭笑着打了个圆场。
“张公所言甚是,大将军不必推辞。”天子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