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是开封的名门望族,他的高祖父就是东汉初的大学者、名臣郑众。郑众十二岁受业,精于《左氏春秋》、《易》、《诗》,曾经写了一本《春秋记难条例》,是个博学的大儒,在当时很有名声,曾持节出使匈奴,后来因为与朝庭对匈奴的政策不赞同,拒绝再次出使,诏系廷尉,遇到大赦才捡了一条命。后来历任护羌中郎将,武威太守,颇有战功,章帝时出任大司农,河南郑家就是从他开始兴旺起来的。郑浑的父亲郑兴,家学渊源,知名当世,不过郑家最近最出名的还不是郑兴,而是郑兴的儿子、郑浑的兄长郑泰。这位郑泰是个很出格的人物,他少年时游学太学,见天下将乱,遂不治学业,将家中四百顷田的收入全部用来交结豪杰,什么人招他入仕他都不去,直到后来何进要诛宦官,他才入何进府做了个幕僚,随后又因为何进不听他的劝阻要招董卓入京,他又辞何进而去。就在何进府中,他结识了荀攸,后来与荀攸等人谋诛董卓,事败后脱身而走,后将军袁术以之为扬州刺史,不过他没有能上任,就病死在半路上了。
郑泰死后,郑浑带着郑泰的小儿子郑袤依淮南,他知道袁术不是能成大业的人,随后渡江豫章依附华歆,曹操掌权之后,听说了他的事迹,召他回许县入司空府为掾,后来以外放,历任各县。他做官的时候,强本抑末,开稻田、兴水利,奖励农桑,看到那些游手好闲的,就严加惩处。当时百姓生活艰难,经常有生了小孩担心养不活直接就丢弃的。郑浑到任后制定重法,禁止弃子。老百姓开始是因为怕,后来日子渐渐的好过了,才知道他的好,所以他做过官的地方,好多人的字里面都有个郑字,可见其政绩卓著。
郑浑是个能吏,但他还是个正宗的儒生,他对曹冲搞的那一套把商人地位提高到和儒生一致的新政颇不以为然,所以当曹冲向他致候的时候,他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并没有多少热情。曹冲来的路上已经对三辅的官员做过了解,知道这位大名人跟自己还不怎么对路子,也没能过多的献殷勤,只是笑了笑,就跟着钟繇继续向前走去。
“文公就这副脾气,不过政绩是相当不错的。”钟繇轻声说道。
曹冲一笑,没有说话,心说你在这个场合下特意用字称号郑浑,而不是称他为郑大人,显然是想我卖你个面子。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拂了你的好意。
钟繇见曹冲微笑不语,心头倒有些忐忑,老曹丞相可是有个习惯的,发火的时候未必杀人,但奸笑的时候,那个人就死定了,莫不是这位小曹将军和老曹丞相是一个脾气?钟繇有些后悔开始没有对郑浑特地提醒一下。或许,自己也想知道一下这位小曹将军对儒生究竟是什么态度吧。
一应官员介绍完了,曹冲看着眼前一身黄土却衣冠整齐的司马懿,觉得十分惊讶,他不是在夏侯渊的手下吗,怎么到了这里,“你……怎么在长安?”
“属下奉领军将军令,在此恭候大人。”司马懿不卑不亢的应道。
“呵呵呵……”钟繇笑道:“司马大人是刚从郿县赶过来的,听说将军到了城外,连府门都没进,所以也没时间梳洗一下,就满头黄土的来迎接将军了。好在他家老大人不在,要不然,只怕少不了一顿打。”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曹冲也笑了,司马懿的老子司马防家规甚严,据说在家里吃饭,他不动筷子,是没有哪一个敢先吃的,即使是晏居之时也一定要正襟危坐,若对贵宾。象司马懿现在这个样子,估计打一顿已经是便宜他了,当然按照曹冲的想法最好是一刀剁了他。
一想到这个想法,曹冲的手指就跃跃欲试,不由自主的想去摸腰里的佩刀。
司马懿低着头,看着曹冲的两只靴尖上绣的白虎,鼻尖沁出了汗珠。他的眼神瞟到了曹冲轻轻跳动的手指,就看到了死神的舞蹈,心头一阵阵的惶恐,几年前的那种紧张感又笼罩了他全身,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将军,进城休息吧。”钟繇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怪异,想起了那些传言,连忙上前挡在司马懿的身前,不动声色的对曹冲笑道。
“呵呵呵……钟大人请。”曹冲一拱手笑道。
“曹大人请。”钟繇微笑着一侧身,示意曹冲先行。曹冲抬步欲走,忽然又停住了,回身对刚要举手擦汗的司马懿说道:“你既然是从领军将军那里来的,过会儿来汇报一下军情。”
“诺!”司马懿连忙应道,他低着头,侧耳倾听曹冲的脚步声,直到曹冲走远了,他才直起腰来,抬头看去,这时他才意识到背上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身上的棉衣,而脸上的黄土和着汗水糊成一片,煞是难受。
郑浑远远地看了一眼司马懿,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嘴角。不料司马懿正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司马懿拱手谦恭的一笑,远远的对郑浑施了个礼。郑浑一怔,也抬起手臂回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