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虽然不解,却还是应声上前,帮刘备披好大氅,扶他走出帐门。帐外夜风清冷,刘备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抬起头看了一眼还挂在西天的月亮,忽然叹了口气。他弯着腰,一步步的走上了帐旁边的高台,手扶着栏杆,看着南面隐在月色中如同一头卧虎的番禺城,沉默无语。
“主公,上面风凉,还是先下去吧。”孙乾有些担心地说道。
刘备没有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南面,眼神专注而茫然。周围静得很,只有隐在风声中巡逻的士兵的脚步声,和单调的口令声,头顶的大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杆吱吱呀呀地呻吟着,发出似乎要断的声音。
刘备忽然转过了头,直起了腰杆看着北面,孙乾跟着扭过头看去。北面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孙乾看了片刻,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刘备,却发现刘备目光炯炯,眼神逼人,口中喃喃地说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孙乾大惑不解,刚要说话,却听得北面一个黑点飞快的由远而近,不一会就到了大营前,原来是个骑士,骑士翻身下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随即又爬了起来,冲进了营盘。值夜的士卒连忙将他接了进来,跟着就看到几个人影匆匆的向这边走来。
“主公……”那个骑士一看到刘备,就扑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关将军……全军覆没。”
孙乾大吃一惊,脑子象是炸了一般,他惊恐地看着刘备,刘备却很平静,只是眼神很吓人,象是狼一样闪闪发光,腮帮子鼓起,脸皮绷得紧紧的,似乎还有些潮红。
“细细说来。”
这个骑士是个斥候,他被关羽派出去通知匡浦关的郝普小心陆逊偷城,哪知道到了匡浦关之外的时候,却在城外发现了吕蒙藏在松岭的两万大军。他大惊失色,不敢再从河谷中经过,绕道溱水以西赶回来给关羽报信,等他找到关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被江东士卒抬回来的关羽尸体。他在松岭谷口等了一夜,从江东士卒兴奋的闲谈中得知,关羽部已经全部战殁了,这才连夜赶回来报信。
“吕蒙的人马?”刘备和孙乾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是,确实是吕蒙的人马,是从桂阳过来的。”那个斥候说道,“他们从桂阳郡内取道,我们只打探南海郡的,所以没有收到消息。”
孙乾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惊恐万分的看着刘备,一阵寒意直冲后脑,死死地盯着刘备的脸。刘备的眼角跳了两下,忽然笑了起来:“好,好,好。”说完,他甩手下了高台,大步进了帐,扔下孙乾一个人站在台上发呆。
刘备一个人坐在大帐里,直到日上三竿也没有出帐,简雍、殷观、刘琰等人觉得奇怪,前来请令是否攻城,孙乾这才悄悄的将黎明前刚收到的消息告诉他们。殷观等人一听,也吃惊不已,在大帐门口犹豫起来,不知是进还是不进好。
刘备谁也不见,一个人在大帐里坐了一天,孙乾去看过他,发现他对着地图翻来覆去的看,颜容枯槁,老态毕现。孙乾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围在侧帐紧急商议,看如何劝说他才好。几个人想来想去,觉得无从说起。关羽这一战殁,刘备就剩下手头的一万人马,别说攻城了,就是对付即将从匡浦关扑来的吕蒙也对付不了,这南海郡拿不下还在其次,苍梧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各郡的人手,已经被抽得差不多了,只有苍梧的赵云手中还有三四千人,除此以外,刘备已经无兵可调。
“殷主簿,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连刘琰这个不管事的人都知道问题严重了,匡浦关到这里不过二百多里,吕蒙很快就要来了,而刘备却象是呆了似的,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殷观为难地看了看手足无措的刘琰,苦笑了一声:“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孙权派吕蒙来南海的用意,只怕还是要夺回南海郡,我们的兵力不足,夺南海郡已经不可能了,退回苍梧防守,倒还是有些可能。吕蒙所部是孙权的主要力量,不可能长期呆在南海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