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觉得很意外,他没有说话,只是松开了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抬起头来的胡综,目光里带着一丝好奇。胡综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动如山。
“你们有什么资格?”曹冲收回了身子,又将双手交叉起来,放在小腹前面,平心静气的说道,他的气息绵长,眼皮微微的耷拉着,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将军的仁慈,所以我们才有资格。”胡综环抱着手,忽然笑了:“江东尚有近五万人马,虽然比不上将军的精锐,可是要倾尽全力,和将军再打个一两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将军纵使拿下扬州,只怕到手的也只是一片狼藉。听闻丞相大人有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扬州如果打上两三年恶仗,估计也是如此一番景象。”
曹冲猛的抬起了眼皮,凛烈的眼神在胡综的笑脸上一闪而过,杀机在霎那之间迸现:“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综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胡综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似乎对曹冲毫不掩饰的杀意一点也没有感觉,他继续说道:“孙扬州手中有兵,他自然要独占扬州,不可能全听将军号令,至于将军在荆益实行的新政,只怕他也不会全盘接受。将军如果不先允了,质子自然不会送到,江东也自然要竭力与将军一战,对于孙扬州来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决一死战,鱼死网破。”
曹冲一愣,他缓缓的松懈了绷紧的身子,退回到安静的神情,看着胡综一言不发。胡综停顿了一下,悄悄的吸了一口气,又接着伏倒在地,朗声说道:“请将军三思。”
曹冲没有立刻应他,眼珠转了转,他笑了:“不知孙扬州有什么要求,你不妨讲一讲,我要看看是不是在我能答应的范围以内。要是超出我的权限,我也不敢胡乱应允的。”
胡综抬起头来笑道:“孙扬州的要求也简单,请将军撤回各路人马,静观其变,莫要插手扬州、交州事务。将军人马撤回之日,便是质子起程之时。”
“他不怕我反悔,白白牺牲了一个儿子?”曹冲笑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孔文举的小儿尚知这个道理,孙扬州焉会不知。”胡综微微的笑着,过了片刻,又说道:“孙扬州的夫人刚为他又生了一子,取名孙虑。”
日,够狠。曹冲暗自骂了一声,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亲生儿子也舍得放弃,不过这也不奇怪了,他前面已经放弃过嫂子和侄儿,放弃过妹子,再放弃一个儿子,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跟独霸扬州比起来,他似乎还赚住了。
英雄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好,我应了。”曹冲沉吟了好半天,这才一摆手对胡综说道:“不过你回去告诉他,一个月之内质子不到,休怪我无情,就算把扬州打成无人之地,我也不会放过他。”
胡综躬身施礼:“多谢将军成全。”说着,起身倒行了几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庞统和张松、法正缓缓从帷帐后走了出来,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脸色很不好的曹冲,三人默默地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自得的送到嘴边品了起来。
曹冲想了片刻,忽然笑了:“这个孙仲谋还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啊,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南海郡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