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伏典气得直哆嗦,一把揪住韦晃:“韦大人,我伏家大小也是个侯爵,这府第也是陛下亲赏的,不比寻常人家,今天韦大人若是搜出这什么宝贝书来尚好,如若搜不出来,还请韦大人和我一道到天子面前去澄清一下,以免世人以为我伏家跟那些酷吏一样,藏污纳垢,出门就被人砍死。”
韦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老子就是个伏典所说的那种酷吏,而且因为结仇太多,不仅被免了官,还被仇家追杀致死,伏典这是指着他脸上骂他了,让他如何能忍。他哼了一声,一挥手甩开了伏典的手,怒极反笑:“伏大人,你伏家是熟读诗书的人,何必如此尖刻,损了君子之风,白白和我这等酷吏一般。你放心,如果搜不出证据,我不仅和你进宫去见陛下,还要去邺城去见丞相,请丞相大人免了我这司直之职,到时候再在襄阳月报上登个消息,向你少傅大人致歉。”
伏典也气得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韦晃:“韦大人,听你这话,好象已经有了确切证据似的,志在必得啊。我伏府居然真出了个贼,还是个侍候了老侯爷十来年的贼,这倒是大汉朝真正的笑话。我今天倒要看看,韦大人能搜出什么贼脏来。莫要说邺城,就是到天边,我也陪着你的。”
韦晃嘿嘿一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伏典,转身向里走去。伏典哪里肯放他,一把拉着他说道:“韦大人,既然是我府上的仆人犯法,我自当亲自过问,还敢请教大人,我家那手贱的书仆在什么地方,我好问个清楚。”
“他啊,还在司直府的牢里,伏大人很快就能见到他了。”韦晃说着,摆脱了伏典的纠缠,大步进了屋。伏典也跟着进了屋,一见屋中已经被人翻得一片狼藉,不由得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着韦晃,暗自决定一定要他好看。韦晃对他那要杀人的眼光似而未见,在满地的书籍中漫步而行,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随手扔在一旁。悠闲自得的样子让伏典气得不停地喘大气,胸膛猛烈的起伏着。
一帮司直府的属员对他们的斗气恍若未见,还是一本本的细致地查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连最面的书帛都给翻出来好好地看了一遍。不过他们虽然搜查得很细致,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整个书房都已经查过一遍,韦晃也有些皱起了眉头,他扫视了一眼房里,又看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就准备拉他去见天子的伏典,以及外面围成一圈的伏家奴仆,不免有些挠头,对着旁边的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心领神会,正要迈步上前加入搜查,伏典却上前一步,拦在那个随从的面前,冷笑一声说道:“韦大人,难道想给我伏家栽脏吗?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伏家了。”
说实在的,韦晃是有这个打算的,他来伏府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万一搜不出张松要的东西,他就给伏家安个罪名,反正要搞一搞伏家,而他那个随从的怀中,就藏了一本从郗虑府中借来的书籍,想趁着伏典不注意的时候当成罪证搜出来,没想到伏典虽然迂腐,却不笨,一下子就喝破了他的打算,一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伏大人,你这是妨碍我执法么?”韦晃眯起了眼睛,语气很不善地说道。
“岂敢。”伏典傲然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位随从的身上有没有带着那位御史大夫书房里的典籍罢了,韦大人又何必如此紧张。”
韦晃一时语塞,他岂能让伏典去搜那个随从的身,这一来岂不是什么都露馅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没想到这个老头倒还是老奸巨猾,一不小心倒小看了他。他眼珠一转,大步走到伏典经常坐卧的榻前,一把扯起榻上的一只已经露出里面垫的丝絮的靠枕,大声喝道:“你们这里搜了没有?”
伏典一下子就火了,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用了十几年的靠枕,他放在这里,就是时常睹物思人的,哪能让韦晃这么放肆的拿在手里,他顾不上那个随从,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个靠枕就夺。那个随从一看,机会来了,脚步一错,晃到旁边,正要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塞在书堆里,却听得韦晃忽然欣喜若狂的大喝一声:“这不是罪证?”
第十九节 诀别
一支一尺一寸长的竹简,捏在韦晃的手里,还有几支更短些的,捏在韦晃的手里象一朵盛开的花,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伏典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象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在他的心头,让他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两腿发软,两条手臂也开始发麻,一直麻到手指尖。这支竹简他太熟悉了,一尺一寸长的竹简,是诏书专用竹简的长度,十三年前他见过这支竹简,在随之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这支竹简象是一柄利剑,一直悬在他的心里,时时让他从噩梦中惊醒。不过那一夜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支竹简,这么多年前,他以为已经被父亲悄悄的毁了,慢慢地也就淡忘了,只是午夜有时莫名其妙的惊醒之后,才会偶尔想起这支上面写了不过二三十字的尺一竹简。
这是天子的诏书,藏在一只玉带里赏给父亲的,那几只短些的竹简,则是妹妹伏皇后向父兄请求援助的书信,字字血泪,触目惊心,曾经让伏典悲伤不已,热血沸腾,也曾让他汗流遍体,而现在,却是一道晴天霹雳。原来父亲一直藏着它,怪不得这只靠枕从不离身,死之前还郑重的让他好好保存。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原来是把天子的诏书藏在里面。
伏典的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他觉得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虽然想极力走向前面夺回韦晃手中的诏书,可是他挪不动步子,只能木然地看着阴笑的韦晃。韦晃瞟了一眼那几支竹简,脸上在笑着,手却不住的发抖,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他吐出一口长气,缓步走到伏典面前:“伏大人,你将天子的诏书藏在这靠枕里,是不是还经常坐在上面?如此对天子不敬,难道还不是罪证。你世受皇恩,就是这么报答天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