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周瑜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吕蒙有些无趣,周瑜被俘是因为他贪功,又是重伤被擒,然后是孙权中了离间计,他才降了朝庭,属于无奈之举。再说了,孙权虽然割据江东,却一直没有与朝庭翻脸,从这个角度说,周瑜并不是投降,他说周瑜是降将,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公瑾,莫与他计较,他就是一匹夫。”鲁肃生怕周瑜恼怒,拉着他进了府门,一边劝道。
“我至于和他计较吗?”周瑜笑了,他跟着鲁肃进了书房,看着鲁肃的侍卫将房门带上,这才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问道:“子敬,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柴桑吗,怎么跑到庐陵来了?”
鲁肃面色颓丧的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自顾自的收拾着书案上的纸笔,将书案收拾得干净了,这才双手扶着案面,低着头想了半天,终于抬起头看着周瑜,露出一丝苦笑:“公瑾,我跟你一样,都被那个曹仓舒给坑了。”
周瑜一愣,看着鲁肃半天没动静,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表情。鲁肃叹了口气,将经过说了一遍。
孙权决定坐山观虎斗,蒋干应邀而来与孙权谈判,而鲁肃带着人马驻扎在柴桑,因为甘宁江心洲失守,江东士气受到了影响,而鲁肃担心叫嚣着要夺回江心洲的吕蒙一时冲动又中了文聘的圈套,连带着破坏了孙权的计划,压制着他不让他出兵。吕蒙心情很不爽,他一心想夺回江心洲不仅是要为甘宁挽回面子,更是要取得一场胜利来挽回他在庐江的大败。因此对鲁肃的压制他很是不满,私下里向孙权汇报说鲁肃怯懦不前,贻误战机。鲁肃对孙权还是有信心的,相信他应该能分辨出这其中的真假,因此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一门心思的准备,只等孙权的命令一到,他就出兵夺回江心洲,或者从江夏郡直奔长沙,援救张飞,重创曹军,捡个大便宜。
“命令没等着,等到了他的书信,是吧?”周瑜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唇角一丝落寞的讥笑。
鲁肃愕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瑜,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呲着牙想笑一声,却没有笑出声来:“不错,我等到了他的书信,不过不是他写给我的,而是老家的人写给我的。”鲁肃仰着头看着摇曳的灯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送信来的是校事吕壹,这些信据说都是他截获的,不过这话显然是托词,既然是写给我的,如何不送到柴桑,却被身在庐陵的他给截了?”
“或许是吕蒙截获的。”周瑜轻轻笑了一声。
“不管是谁吧,反正内容一样的,都是说老家最近的情况,好象还说夏侯称去过东城……”鲁肃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用力拍了一下书案,怒声说道:“公瑾,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这么拙劣的手法居然也能奏效,这岂不是让曹仓舒笑掉大牙?”
周瑜没有应他,只是凝视着手中酒杯里荡漾的酒液,想了片刻说道:“子敬,我在许县这几年也时常在想这件事。你说当初我重伤被俘,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想来你也会向孙将军报明,可是为什么曹仓舒在襄阳略施小计,他就信了我归顺朝庭的说法呢?其实计不在高明与否,而在是否契中对方的心思,孙将军对我一直心有疑虑,表面上他很看重我,实际上却一直在防着我,所以不管这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放过机会解除我的兵权的。说起来,我并不恨他,只是他杀了我的循儿,这……”他咬了咬牙,没有再说下去,牙咬得紧紧的,握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由自主的颤抖。
鲁肃见周瑜情绪有些激动,也跟着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公瑾,过去的事,记着也无补于事,暂且忘了吧。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这兵权不要就不要了吧,我明天跟着你一起去赣南,顺便把这大都督的职务卸了,谁想要谁要吧。”
周瑜笑了笑,没有劝他,知道他既然能不避嫌疑与自己单独面谈,就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离开孙权。以他现在的处境,也许不做这个大都督对他来说还是好事,至少可以不惹孙权生疑,再起无端是非。
鲁肃有些茫然,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周瑜,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世事难料,当初说东南有王气,孙讨逆数年之间横扫江东,就是他突然辞世之后,江东在你与张公的扶持之下也是蒸蒸日上,三征江夏,势如破竹,击杀黄祖,报了当年破虏将军的大仇。乌林一战击败曹操二十万大军,更是石破天惊,江东不说统一华夏,至少割据一方是意料中的事,如何建安十三年之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你重伤,程德谋、董元代战殁,张公又被冷落一旁,当年的人就剩下我一个,还落得这个模样,难道这东南的王气突然又没有了?”
周瑜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他对鲁肃说道:“子敬,我经过襄阳的时候,与虞仲翔见过一面,他也有此疑问。我听他透出的意思说,好象建安十三年的天象有过突变,东南的王气,确实是有了变化,如今……已经全无踪影了。”
鲁肃拧起眉头吃惊地看着周瑜:“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