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心里倒又多了份放心,虽然华佗不在了,说不定张仲景能治呢。张仲景本人还在襄阳义学里教授医学,没有跟到谯郡来,但为了照顾受伤的曹操,他派了一个得意的弟子,一直护在曹操身边,不妨可以先问问他。
打发医匠去配药,曹冲又坐下等了好一会,陈登才弯着腰被人扶了进来。曹冲将医匠的话一说,陈登也是大喜,连声称谢。曹冲客气了一般,劝陈登立刻离开大队,快马直奔谯郡,早到一日便多一份机会。陈登连口答应,当下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和那个医匠,乘快马提前出发。
送走了陈登,曹冲这才回到车上,麋大双此时已经煮好一壶新茶,正好端上来解渴。摸着热乎乎的茶杯,曹冲想起陈登满嘴的泡,不禁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麋氏姐妹莫名其妙。
几日后,曹冲一行到达谯县。下了车,他立刻赶去看曹操。曹操这几日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伤口处似乎也越发的重了,说两句就要皱一皱眉头,轻咳两天,曹冲嗅了嗅鼻子,发觉一旁的唾壶里也透出一丝血腥味。
大乔阿姨这一铁钗还真够狠的。
“仓舒,这次乌林之战,都是为父大意,不听你的劝告,这才中了江东的诡计,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啊。”曹操一见曹冲等三人进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连忙招手让他们坐到自己的身边。
“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何必挂在心上,虽有损失,不过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曹冲轻声劝道,从身边的金盘里拈起一个金橘,细心的将皮剥成一个花样,又捡去了肉上的筋丝,这才取了一瓣,递到曹操的嘴边:“好在步骑损失不大,水军虽然损失了不少,襄阳文仲业(文聘)手中尚有万余,以此为骨干,过几年再补回来就是了。”
曹操张开嘴,将金橘纳进口中慢慢的嚼着,点了点头:“合肥战事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曹冲将合肥的战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曹彰和夏侯称在一旁细细听着,对曹冲最初想要用两千铁骑突袭孙权中军大营、一招毙敌的想法咋舌不已。曹操听了,也是微微摇头:“仓舒,两千铁骑虽然凶悍,庞令明和阎彦明也是悍将,但两千人冲击孙仲谋的中军,凶险极大,你不是一偏将,不可如此冒险。就算击杀孙仲谋,你又如何能面对其他围攻过来的人?以骑对步,小阵一对三,大阵一对五,现在却是两千对五万,就算是趁他围城之时,兵力分散,中军也得有万余吧,何况你们地形不熟,能否有适合骑兵冲击的地形也不知道,如何能行此险计?此地不比草原,骑兵可尽展其威势,冲锋不起来的骑兵的威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是,父亲教训得是。”曹冲也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所以在得到蒋济的疑兵之计后,就立刻放弃了原来的打算,用驱赶败兵的办法击溃了孙权,解了合肥之围。
“只是可惜了刘刺史。”曹冲想起刘馥的死,黯然神伤。
曹操的面色也黯了下来,长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刘元颖是我的乡人,精达事机,恩威并著,这种能臣干吏太少了,死得好生可惜啊。仓舒,你代我去他的丧事上,表示一下朝庭的意思吧,等他的儿子刘伯和孝期一过,优先录用。”也许是一次说的话太多了,曹操的面色有些潮红,闷咳了几声,曹彰连忙拿过唾味,递到面前,曹操吃力地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萎靡的靠在锦垫上。一个侍女刚要过来服侍,被曹冲用眼色拦住了,他自己膝行到曹操身后,伸出手来,握成空拳,轻轻地捶打着曹操的肩背。
曹操满意的笑了笑,又叹气道:“这次战败,士卒损伤还在其次,众将伤亡也不小,张文远和徐公明险些折在周公瑾手中,幸好被救了出来。可惜公刘(史涣)却重伤不治,前几日在路上去了,子和(曹纯)也受伤不浅,至今未能痊愈,只怕时日无多,不能再上战阵,实在让我痛心不已啊。”
“史公刘去了?”曹冲等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中领军将军史涣在大战中受了伤,他们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就此去了,实在让人吃惊。曹纯的伤情也重到让张仲景都没办法,想来也是骇人了。曹冲想想不免难过,其实张仲景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百病,就算医学昌明的后世,这种外伤死人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战争,就是吞噬生命的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都免不了有所损伤。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战争,也许只有等他们自己被这个机器吞噬的时候,才会后悔。
“兵圣说,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我注兵法,自以为精熟,却屡次失于此,实在是惭愧。”曹操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后辈,带着期望的慢慢地说道:“你们三人是年轻一辈中最善于兵事者,子文勇悍,善于攻坚。叔权机智多变,用兵最活。仓舒用兵,最似于我,稳健过之,但亦时有侥幸之心,有好强之性。须知用兵当以不败为先,取胜为后,这种侥幸心理最是要不得。仓舒,你当切记。”
曹冲知道曹操虽然对自己的评价以批评为主,但那句“最似于我,稳健过之”却是至高的夸奖,当下连忙和曹彰、夏侯称一起拜伏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