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老者问:“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小男孩墨羽极具自信的道:“知道。”
那青袍老者对这小童似是格外耐心,语声也轻柔下来,像是在考效他的学识一般,宠溺的道:“说来听听!”
清亮的童音响起,格外动听:“人没有不憎恨死亡的,但没有人能够不死;国家没有不憎恨灭亡的,但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永远不灭亡。”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又补上一句:“先生,古人还说,大厚既焚,不可洒之以泪;长河一决,不可障之以手。就是说:大最大限度已经烧起来了,不是用眼泪就可以浇灭的;黄河决堤了,也不是用手就能堵住的。凤凰阁既然已经保不住了,不如退身离开,咱们回鸠摩国去吧!”
那青布老者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慢慢的又平静下来:“你一个小孩子,又懂什么?”
他似是不愿再辩,偏生那小男孩却反驳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先生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人小一些没有关系,看得清面具后面的表像,那就是了。先生一直夸我奇才,今日却也拿一个普通小孩子的眼光看我。”
那青袍老者忍不住转过头来,有些惊异地看着那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接触到他的眼光,迟疑了一下,接着却挺了挺胸,勇敢的与那青袍老者探询的目光对视着。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睛中,是那如同火焰一般燃烧的狂热,在那里,那青袍老者看到了不甘、斗志,还有可以焚烧一切的欲望。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年少时候,自己不也正是这样么?恃才傲物,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报怨著这个世界不给自己一个机会,觉得只要有一个人赏识到自己,便立即能腾空而上,直上九重。可是直到不断的栽根头,不断的爬起,再到老时,才明白许多的道理,并不是有才能就一定可以受到重用的,也不是有志向就一定能够完成,更多的时候,是默默的将它埋藏在心里,直到自己死去。
而在这个孩的眼中,老者又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种眼神,如此的灼热,仿佛可以点燃整个世界。
他的心弦猛然震动了一下,忽然苦笑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的才智,是我看走眼了。你一个十岁的小子,居然已经懂得了这么多,倒是真的让我很吃惊,我原来也一直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稍微比普通人有点天赋的小男孩而已,偶尔提点了你一下,你却居然能学会这么多,只是,你既然一直都在庄子中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不愿我们发现,为什么今日,却又自愿把一切都暴露在我的面前呢,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么?”
墨羽面色冷漠,说道:“墨羽本来就只是一介贱民,永远也不可能像先生们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抄家没籍,一生都只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奴役,墨羽被先生买来,是墨羽的福份,不但没有像其他的人那样成天干著最低贱的苦役,还收墨羽在身边做了一个小书童,这在别人的眼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墨羽的命本来就是先生的,只要先生想拿,随时可以拿去。”
那青袍老者看着墨羽那双眼睛,一时间竟然有种震憾的感觉,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十岁小孩的口中,那墨羽却又抬起头,对视着那青袍老者的眼睛道:“可是有一句话,墨羽一直不吐不快,就算等下先生立即将墨羽杀了,墨羽也只有感激先生这几年来的收容教养之恩,不会有任何的怨恨。”
他看了一眼山下面,说道:“先生在这庄院里,已经居住了三年,三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年,足以使一个垂髫小童长大成为英武的少年,也足可以使一个老人彻应急的消磨掉自己的壮志,也许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有一个正风华正茂的生命,被活活折磨致死,也能让一家本来幸福和美的家庭,突然之间支离破碎,妻离子散。”
“三年,先生,您说,是不是?”
他不顾那个青袍老者看着他越来越震惊的神色,微仰的小脸之上,一脸的坚毅,仍然执著地说道:“先生,您昔日闻名天下之时,墨羽还不知道有哪里,可是墨羽知道,您昔年的那些事迹,每一件,都是那样的动魄惊心,让墨羽每当一个人在那个漆黑的小屋子里之时,一遍一遍的想起,那时,墨羽就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先生——”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一脸的失望看到那个青袍老者道:“您看看,您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本来受到皇帝赏识,成为鸠魔凤凰阁在南唐的最高统领人物,指手之间便是风起云涌,可是随着那个莽夫的到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仗着是魔命宗宗主的大弟子,他直接接收了凤凰阁在南唐的所有的势力,而先生那个时候,本来早已经根深蒂固,若是不松手,那莽汉最多也只是挂着一个总统领的名头,而实权仍在先生的手里,他对先生也只会恭恭敬敬,皇帝也不会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