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女喝道:“大胆,谁知道你是不是刺客,要是我们都走了,娘娘若是出事,到时便是杀了你,又有什么用?”
蒋琬但只微笑不语,柳柔略一犹豫,她虽然不问政事,但深处宫中,各种诡诈阴谋,也见得多了,这人只传闻他医术如何通神,但出宫数月,今日突然回来,却不去见皇上,反而跑来求见自己,若是对手安排的刺客,自己屏退了所有的侍女,到时他要行刺,众侍女都在门外,就算发觉,再要赶来护驾,也已不及。
朝中派系林立,尤其自己的儿子更是贵为云王,他野心勃勃,四处结交党羽,虽然自己也曾多方劝阻过他,然而怎么说也不听,自己这个做娘的也没有办法,只好不管他的事,但夺嫡之争,诸皇子皆是无所不用其及,轩儿是太子及诸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向来是不拔不快,他们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自己一死,轩儿在宫中就将失势,并且丧母之痛,心神俱乱,他现在已经处于劣势,上次……想到这里,柳柔却不由得心中一痛,当她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只惊得两眼一黑,就此晕倒了过去,轩儿……你……你怎么这么狠?
玄武湖事件,因为轩儿,致使南唐三大水师之中最为精锐的黑鹰军全军覆没,就连被皇帝倚为左膀右臂的大将军文重,也殁于这一役之中,天子震怒,将轩贬为清崖郡王,此时有人落井下石,想要一举铲平自己,自是毫不奇怪。
思虑及此,柳柔虽然不关心朝事,却也不能不小心行事,当下向对面的蒋琬说道:“可否见告,蒋太医到此,到底是为了什么么?”
蒋琬淡淡道:“也好,端妃娘娘,可认得这样东西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枚晶莹剔透,碧绿盈然的玉佩,雕成龙形,毛发宛然,昂扬似欲腾空而起。
端妃柳柔隔着纱帘看去,当看到蒋琬手中那枚栩栩如生的龙形玉佩,猛然面色大变,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似欲倒下,急忙挥手让众侍女退了下去,这才扶住靠椅,面色惨然,苍白如雪,向蒋琬招手道:“蒋太医,请进来说话。”
蒋琬掀开纱帘,走到内室,躬身再向端妃行了一礼,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玉佩交到端妃柳柔手中。
柳柔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枚龙佩,双目凝视着这枚玉佩,心中只觉酸涩难言,泪光盈然,伸手摩挲着手中的这枚玉佩,喃喃道:“不错,是它,真的是它……”
她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红绫包裹,一层一层打开来,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与她手中的这枚龙佩同样质地,同样颜色,只是形状像一只凤凰一般的玉佩,伸手拿起玉佩,红绫飘落在地她也恍然不觉,双手颤抖着,将两枚玉佩凑在一起,只听得一声清悦的凤宵龙吟,两枚玉佩竟然完美无缺的组合在了一起,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点点霞彩闪烁其中,一龙一凤引颈交首,神情欢悦,亲密无间。
龙凤玉佩,百花山庄的镇庄之宝,一向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只流传于百花山庄的庄主手中,作为文定的信物,传闻是西域巧手用和田缗玉费时六载方才雕琢而成,一龙一凤,后来流传到中原,落入百花山庄庄主之手,作为值庄之宝一代传一代,直到这一代的少庄主墨子秋将凤佩交给柳柔,龙凤佩从此几十年两地相隔,此刻方才得以相会。
柳柔只觉浑身一软,几欲瘫倒在地,痴痴的凝视着手中的这对龙凤玉佩,喃喃道:“真的是秋郎的龙佩,真的是……”
蒋琬也不打扰,退后一步,直到良久,柳柔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少年,拿过丝巾擦了擦眼睛,看着手中的龙凤佩,说道:“恕本宫失礼了,不知这龙佩如何到了蒋太医手中,还请蒋太医不吝相告,柳柔感激不尽。”
蒋琬对于她的立即就能从悲伤之中静下来,也不由得感到有些佩服,当下将空见托他将悲禅大师的玉佩以及衣袂交给她的事说了一下,说着便掏出袖中的那角残破的灰色衣角,这就是当初悲禅在万箭丛中唯一剩下来的东西了。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认识空见、为什么空见要将这些交给他、以及舍利塔中发生的其他事情以及那天下封相的最后八个字,他自然是没有提。因为这些都与空见托付他的事情无关,如今玉佩与衣袂已经交到端妃手中,他的承诺也就算是已经完成了。
端妃柳柔接过那角衣袂,睹物思人,想到只是因为自己,将玉佩交给轩儿,去请求他出手相助,这才导致悲禅死于万箭之下,心中只觉仿佛刀剿一般,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衣袂,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蒋琬既然任务完成了,至于端妃如何处置这两样悲禅的遗物,他自是不会去管,当下悄悄地退了出来,柳柔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也没有发觉他的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