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一张石桌凳静静伫立着,读到一半的书,还翻卷着搁在留有残局的棋盘上,细砂的茶具中,枸杞在布满冰裂纹的杯底沉浮,偶尔会有一只不够安分的鸽子跃上古琴,奏出一段随心不拘的自在音符。
李贤见杜睿不说话,便先开口道:“姑父!觉得这里不像是一个亲王的寝宫!?”
到了自己的宫殿之内,李贤对杜睿的称呼也变了,一如当年一样。
杜睿叹息道:“殿下!你在怕臣!”
李贤低着头,好半晌才道:“姑父!我想请求您贬我为庶人。”
杜睿闻言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李贤望向身边的鸽子,道:“如果不这样的话,这些笼中的鸽子就是我的下场。鸽子是我的心情,我的心情死了,我这个人也就死了,我在皇宫里长大,只有鸽子牵动着我的心,代替我巡游四方!可现在鸽子没有了,我就变成了聋子、瞎子。这皇宫就变成了世界上最无生气,最欠景致的地方!姑父,这些鸽子把灵魂交与了我,我要带它们去游历梦中的山河。”
杜睿长叹一声道:“殿下!你在担心你会成为臣手中的傀儡对吗?”
李贤低着头,道:“姑父!我并不想这样想您,在我的心中,您一直都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您数次拯救大唐于危难之中,是您让大唐变得无比强盛,您的功绩,让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个人站在您的面前都要羞愧难当,您有资格坐上全天下任何一个位子,而我只想要离开,不想成为您的障碍,成为您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杜睿又是一声长叹,看看四周,突然道:“这里为什么空荡荡的,那些内监和宫女呢!?”
李贤不知道杜睿为什么说到了这个,应道:“这样不是很好吗?虽然身处深宫,却有着平民的情致,这不挺好吗?姑父!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从我知道自己的位置那天开始,只不过当初是为了我的皇兄,现在是为了我的姑父,我心中的大英雄!”
杜睿闻言,心中有些不满,他不满李贤的逃避,道:“殿下!难道你就没看到现在的局势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能这么无所谓!?”
李贤长叹一声,笑道:“什么时候了?这其实很正常,只不过比我预想的要早,姑父!您还记得当初给我与皇兄授课的时候,讲到董卓废少帝刘辩的事,您说的话吗?废君永远是旧势力的旗帜,也永远是新时代的阴影。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当时少帝能做的,不是抱怨自己命运的凄惨,而是以达观的态度面对毁灭,以减轻这最后时刻的痛苦,或者说为这痛苦增添一丝苦涩的欢乐。”
杜睿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有些失态,他由愤怒转化为坚毅的冷静,道:“所以你想要选择忍耐和逃避!?”
李贤道:“我很早明白了这样的道理,我的性格已经铸成了我的宿命结局,忍耐是我的性格,所以我并不觉得悲痛,我只想要保护我最后的亲人!退出是最好的结果!姑父!您拥有着天下最为耀眼的智慧,您能够将这个国家带向更伟大的繁荣,现在在逃避的是您!”
杜睿闻言,笑了一下,而后坚定地说道:“殿下,如果丧失亲情是权力的本质,那么保护亲情的惟一出路就是夺回权力!”
李贤道:“姑父还在劝说我登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