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杜睿喃喃自语般,吟唱了起来,就好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伤心哉!秦欤?汉欤?将近代欤?
吾闻夫齐魏徭戍,荆韩召募。万里奔走,连年暴露。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寄身锋刃,腷臆谁诉?秦汉而还,多事四夷。中州耗斁,无世无之。古称戎、夏,不抗王师。文教失宣,武臣用奇。奇兵有异于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呜呼噫嘻!
吾想夫北风振漠,胡兵伺便,主将骄敌,期门受战。野竖旄旗,川回组练。法重心骇,威尊命贱。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至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积雪没胫,坚冰在须,鸷鸟休巢,征马踟蹰,缯纩无温,堕指裂肤。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翦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将军覆没。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
吾闻之:牧用赵卒,大破林胡,开地千里,遁逃匈奴。汉倾天下,财殚力痡。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周逐猃狁,北至太原,既城朔方,全师而还。饮至策勋,和乐且闲,穆穆棣棣,君臣之间。秦起长城,竟海为关;荼毒生灵,万里朱殷。汉击匈奴,虽得阴山,枕骸遍野,功不补患。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寝寐见之。布奠倾觞,哭望天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守在四夷。
杜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这篇文,他是在悼念,悼念逝者?这根本就是扯淡,因为这满目的疮痍,凄凉的景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杜睿面带苦笑,不知该如何开解了,为了华夏民族,为了天下太平,算了!他所为的不过是为了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老爷!”
杜睿突然听到声响,猛地坐了起来,抬头见来的是冯照,他此刻也是满身的血污,铠甲上还粘连着些许碎肉,看上去十分可怖。
杜睿正要出言相询,却见冯照面色悲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猛地一惊,起身急道:“苏将军呢?苏将军何在?”
冯照低着头,突然跪倒在了杜睿的面前,痛呼道:“老爷!小人无能,苏将军……苏将军他……”
杜睿一把将冯照拽了起来,圆睁着双目,声嘶力竭的吼道:“苏将军究竟在什么地方?他究竟如何了!?”
冯照别过脸去,不敢去看杜睿那愤怒的眼神,低声道:“苏将军他精力耗尽,大战一结束,便……便晕厥了!医师说苏将军,精力枯竭,脏腑受损,只怕是……是怕是……”
冯照说不下去了,他虽然不是军人,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苏定方这么一个忠勇的老将军在龟兹城坚持了这么许久,却在胜利的一刻倒下,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什么!?”杜睿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般,呆愣愣的放开手,站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一点儿声息。
杜睿万万没想到居然苏定方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局,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等到杜睿跑到跟前的时候,已经听到了隐隐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