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决定发动这场战争之前,尽管中书省和枢密院通过决议,但在朝中还是遭到许多官员反对,既使是在杨炎取得了黄河一役的大捷之后,还是有不少官员认为把西夏军打退就行了,应该极时收手才好,以免发生意外,画蛇添足。甚至有一些官员大谈什么“圣人当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只要皇帝能够谨守圣人之道,不动兵革,外夷便会自动来降”之类的言语。
赵忱虽然对此不予理会,一直都坚决支持杨炎作战,但确实也是承受着不小的压力,现在终于取得了圆满的胜利,心情自然十分舒畅。
这时已经进入了建兴四年(1174年),不知不觉,赵忱已经做了三年的皇帝,而且大宋复国之后,定都建康也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赵忱推行新法,也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效果,除了四川向五路之外,其他各地的土地、挟户的清查工作都已经基本完成,查实出来的土地几乎增长了近一倍,使得朝廷的税赋来源得到了极大的增加,而农民的负担却有所减轻,国库中也有了一定的积累,可以算是国泰民安了。
现在又取得了军事上的巨大胜利,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对皇帝的颂扬之声不断,秦皇、汉武自然不在话下,唐宗、宋祖也亦有所不及,只把赵忱形容得如德配三皇,功高五帝一般。还给赵忱赠上了无数尊号。好在赵忱自己还保持着清醒,并没有忘乎所以,连下三道诏书,严禁各级官员给自己再上尊号,这才止住这股风潮。
而对于这一次又立下大功的杨炎,也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一种还是与原来一样,认为杨炎是宗室,长期掌军对朝廷不利,还是应该免除兵权,闲置为好,而另一种则是认为,杨炎为国立下大功,应该给予嘉奖,甚至有人建议朝廷,破格启用杨炎出任枢密使。
按赵忱心里来说,他到也是希望由杨炎来出任枢密使,因为现在宰相中,只有陈俊卿一人,现任的枢密使韩彦直可以顺理成章出任宰相,正好可以给杨炎腾出位置来。不过一直没有宣布,一方面是因为赵忱也知道这个决定必然会遭到群起的反对,在没有把握之前,还是不要冒然决定。而另一方面,赵忱也想对目前的官员人选、制度进行一个大调整,在没有全盘考虑清楚之前,不想有任何举动。
其实赵忱的这个想法甴来以久,目前朝廷的官员和制度基本都是沿用孝宗时期的旧制,赵忱对此并不是很满意,但他也清楚改变官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自己刚刚继位,还没有自己可以特别信赖而又有能力的大臣,因此只能暂时还是沿用旧制。因此在梁克家和洪适受湖南路民变而罢职之后,赵忱并没有任用新的宰相和参政,就是想找个机会,彻底改革官制。
而且经过了两年多的执政,赵忱对朝中的大臣也都了解了不少,并成功的陪养出了一批有能力的年轻大臣,而且新法推行成功,和现在对西夏的重大军事胜利,也使赵忱的君位稳如磐石,可以说各方面的条件都已经成熟了。因此赵忱希望借这个时候,连同杨炎的问题,一起处理。不过事关重大,这些事情只在赵忱的头脑中,对别人都没有说起。
但在这一天朝会上,尚书左朴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俊卿向朝廷提出辞呈,请求致仕。
这一下令赵忱觉得十分意外,陈俊卿虽然年过七旬,但身体一直很好,大宋历来也不乏高龄宰相,如神宗、哲宗时代的名相文彦博,徽宗时代的权相蔡京,都是年近八旬,依然担任宰相,执掌朝政。赵忱虽然有意要调整执政大臣,却从没想过要动陈俊卿,在他的计划中,还希望陈俊卿继续出任宰相,至少两三年之后,再找人来取代。因此赵忱接到辞呈之后,立刻当殿挽留,并将辞呈退回给陈俊卿。
原来陈俊卿对推进新法,和对西夏用兵虽然并没有强烈反对,但都持有相当的保留意见。但这两年多以来,眼见对新法推行比较顺利,对西夏的用兵也取得了完美的胜利,自己所担心会出现的问题都没有发生,而且见皇帝虽然年轻,但却聪明睿智,行为果敢而又不独断专行,大胆革新而又能虚心纳谏,确实有一代明君的素质,其余大臣如韩彦直、赵汝愚、刘珙也都是忠正贤良之辈,因此也十分放心了。
而现在自己的年岁也不小了,虽然说身体还算硬朗,但每天外理繁忙的朝政,也有些力不从心之感,加上觉得和年轻人相比,自己的思想、行动也都有些跟不上了。陈俊卿并不是贪恋权位的人,因此决定辞去宰相的位置,让给年轻人去干吧。不过见皇帝出言挽留,他也不好当殿拒绝,只好收回了辞呈,但对是否再致仕,也不置可否。
按照礼仪,朝廷如果对某位大臣表示尊敬,对于他的辞呈应该是三辞三拒,因此赵忱知道,陈俊卿虽然收回了辞呈,并不表示他就不再请求致仕了。不过现在赵忱也没有什么挽留陈俊卿的好办法,只好先这么着,然后再见步看步了。
散朝之后,赵忱并没有先回皇宫,而是去了慈宁宫去向周太后请安。正好赵倩如进宫来看望周太后,他们母子姐弟三人虽然也能时常见面,但到是少有这样单独相聚的时候,因此赵忱就留在慈宁宫中用晚膳,而且也不用宫女内侍伺候,只有他们母子姐弟三人。
赵忱又问候了自己的两个小外甥的情况,然后有些歉然,道:“姐姐刚刚生育,我却派姐夫出外征战,不能在家里陪伴姐姐,连过年也不能回家,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