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也站起身来,欠了欠身,道:“贾老先生,不必多礼。”
贾济成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在场的所有商人,道:“各位,老朽是早已经退隐了的人,今年六十有八,也没几天好盼的了,今天闭上眼睛,还不知道明天睁不睁得开。本来是不该再管事了,但现在的形势,不用我说,大伙儿也应知道,要不是杨驸马在隆兴府挡着金人,让金人打到广州来,咱们还坐在这儿这么逍遥自在的畅谈吗?”
王钟这时又道:“贾世伯,不是侄儿有意反驳您的话,侄儿我也和金人做过几笔生意,从来都是银货两清,也没见他们和宋人有什么两样的。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管他谁当皇帝,只用照交税赋摇役。照样还做我们的生意,金人又会把我们怎么样?”
贾济成摇摇头,道:“王世侄你错了,你现在还能和金人规规矩矩做生意,那是因为大宋还在。如果大宋不在了,金人还会和你老老实实做生意吗?”他扫了扫全场,道:“我想在坐的有不少人都和王世侄的想法差不多吧。但是你们之中,有谁真正经历过靖康、建炎年间的事情。又有谁知道金人是怎么对待我们大宋百姓的吗?”
在场的商人又小声议论了一阵,然后都安静下来,听贾济成的下文。停了一会儿,贾济成缓缓举起左手,只见左手的食指、无名指、小指均以齐根而断。贾济城缓缓道:“这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来的。”有些年长的商人和贾济成较为熟悉,知道他的左手只剩两个手指,到并不意外。但年轻的商人大都是第一次看见,在场顿时一阵哗然。
贾济成接着道:“那个时候老朽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家住河间府。金人打到了河间府,所到的村庄镇店,百姓皆被其害,杀人如麻,鸡犬都不留,臭闻数百里。到处是惨不忍睹的景象。老朽全家男女老少二十三口,除了老朽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死在金人的手里。老朽躲在死人堆里装死,才侥幸逃过这一劫。”他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在回忆那段时间的经历,缓缓叹了一口气,道:“那段经历实在太可怕了,之后好几年,老朽都会做同样的恶梦。后来老朽不敢再和金人有接触,这才来到南方经商,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才挣下了这样一份家业。没有到老朽在半截入土的时候,金人又要打过来了。”
在坐的商人听着都鸦雀无声,连王钟都没有话说了。
贾济成又用眼扫了扫在坐的商人,道:“这些是老朽的亲身经历,各位以为金兵杀到广州的时候,就会转了性吗?”说着贾济成接着指了指窗外,道:“各位如果不信,不访去问问楼下衔边的那几个乞丐,他们本来都是从临安府、绍兴府的百姓,因为金人南侵,才留落到广州,以乞讨为生,这样的乞丐在广州并不算少数,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谢元卿道:“各位,广州以是大宋的最南端,金人杀到这里,各位又能逃到那里去呢?所以我们所做的不仅是帮助朝廷,同时也是在救我们自已啊。”
他这话一说,底下顿时有不少人响应,但大多数人仍然低头不语。
这时贾济成道:“各位,就再听老朽唠叨几句。民分四等,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都是四民之末,都说我们商人重利轻义,其实也说不算错,各位于心自问,在经商所过程中是不是做过几件没有良心的事情呢?”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大多数人都低下了头,有一个人站起来道:“贾老先生说的虽是,不过我们都是经商的人,那个又愿意亏本,不愿多赚点钱。所以有时候做一些味着良心的事情也是有的。”
贾济成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咱们又不是圣人,有一些私心杂意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人啊,这一辈子总也不能只做味良心的事情,到了必要的时候,还请大伙儿少一点私心,拿出一点良心来才好。其实在坐的各位那一个不是家身过万过十万过百万的人,这辈子也就够了,赚的钱再多也不能带进棺财里去,不如用在一些有用的地方,日后对子女们说起来,也算是为大宋尽过一份力量。老朽就只说这些了,各位好自为之吧。”
说外之后,转身又对杨炎施了一礼,道:“驸马大人,老朽已经说完了,下面就请驸马明示。”
杨炎对贾济成拱了拱手,道:“贾老先生,多谢你了。”然后大声道:“各位,本官还是那句话,这一次请各位前来,是否捐助,或是捐助多少,都是由自己自愿,朝廷绝不强求。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就看各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