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授又看着夜空,外面的雪早就停下,可峡谷里因为气温太低,仍然带来星疏的雪花。两边是崔嵬般的高大的山峰,山峰尽头是幽蓝深邃的天空,就象是一线天,神秘又让人觉得有些心悸。苗授将视线又转向对面城头,几垛篝火不停地跳跃着火花,几十名守值的西夏兵力正在说笑着什么。他狠狠地划了一个手势。随着这个手势落下,一百多支弓矢随着脱弦而出,向城头上飞射过去。

此时,荡羌寨一片人慌马乱,自入夜后,宋军大规模地从平夏城将军队调出,向荡羌寨移动。两者性质截然不同的,同样是没烟峡,一个是前峡,一个是真正的峡谷,气温最少相差十度以上。隆冬时分,晚上肯定很冷的,不过前峡气温仍然在人们忍受范围之内。

王韶与种谔全部来到荡羌寨,安排将士入寨休息,二人没有睡下,正在等候前方消息。

策略乃是王韶想的,但之所以称为奇迹,皆是难以复制的战役,一样是寒夜奇袭之战,情形多少有些两样。成功了,就会在很短时间夺下胜东关,失败了,将士身体冻得僵硬,若是西夏人凶悍,苗授二将甚至能折损大半将士,大败而归。

二人坐在荡羌寨的中衙内,围着炉火取暖,种谔不自信地说道:“子纯,当初我要请战,你不准,这二人率兵,我很不大放心哪。”

“子正,不是你对我不放心,乃是对郑公不放心。”

“郑公有识人之能,但万一呢。此战非是名将,不可胜任。”种谔客观地说了一句。

郑朗用了许多将领,有的成功,有的持平,例如昔日王原兄弟、杨八望兄弟,郑朗不可谓没有载培,载培了,让他们读兵书战策,也不错,但仅是不错而己,还不能称为名将。还有的将领用得也不大成功。当然,做到郑朗这一步算是很不错了。但证明了一点,即便郑朗提拨的人才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名将之才。

就算不错,就算以前苗授与王光祖也入了种谔与王韶的法眼。

但能保证他们能胜任这次军事行动?

王种二人翘首以待,一会儿荡羌寨渐渐陷入黑暗与平静之中。风雪之中,整个大地,自西北到中原,几乎所有地区都在梦乡之中。唯独京城仍然歌舞升平,夜色未央。

郑朗还在三司处理政务。

呷了一口参汤,拿起一盘五香核桃仁当夜宵吃。

郑朗为什么钦佩赵祯与范仲淹,那种苦逼生活真的学不来。也不能说不好,在其位,谋其事,何必非要将身体熬得极其苦逼?处理好事务的同时,不妨适度地保护好身体。

参汤补元气,赵顼派人送来的,核桃仁补脑,大脑不管用,那可糟糕了。

但与诸葛亮不同,诸葛亮什么事务都领手过来,虽做得不错,可让手下缺少了成长,以至大树一倒,蜀国全部趴下。郑朗敢于放手。不过改革之初,也害怕轻重其他大臣不能掌握。这一点很重要,重了必敛民为谋财,一旦到了敛民谋财的地步,史上王安石会带来什么样的骚动,自己手中就会出现什么样的骚动。轻了也不行,轻了官员没有作为,所谓的改革成为一纸空文。

还有一个私心,无论是韩琦,或者后来的保守派与改革派的争执,以及蔡京等人的专权,让郑朗害怕,因此层层分权,特别是对宰相权利进行种种制约。宁可自己做事艰难一点,也不能形成一种坏的惯例,当然或多或少堵住了一些人说自己舞权专政。还不是主要的,他自南下后,就离开了朝堂,这一离就是十几年了,只能对大的事务知道,细节一概不知,故去年富弼说西府混乱,领手西府,今年又领手三司,那么国家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心中就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