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不知道富弼的想法,继续道:“何为国家,有君有臣有民,有朝廷钱帛,权贵们的私人财产,普通百姓的财产。国库虽空,不代表着国家亏空。民间财政并没有过于败坏。之所以如此紧张,乃是朝廷财政败坏也。为什么败坏?非是财政不足,虽多处州府赋税未收齐,特别是河北之地,两税仅收上来三分之一。但两税仅是国家的一部分,有专营,有各个作监,有商税,各个矿藏收益,还有其他的一些额外鱼肉百姓的措施。”

赵顼哭笑不得,不知道他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

“其实总体收入虽不及嘉祐年间,并没有减去多少。主要就是乱用了,若没有这些乱用,按照皇祐年间的支出费用,国库每年还能产生一些积余。办法很简单,将两个时间段的收入与支出罗列出来,进行对比,那些是减少的,那些是多出的,一目了然,再进行商议,如何削减这些多出的开支。冗费省下来,若小心治理,每年朝廷都会产生大量积余,又没有类似河工这样的大型工程,就能对天下欠负进行慢慢偿还,百姓也就心安了。欲速则不达,即便是圣人在世,也不可能让朝廷一年将如此巨大的欠负偿还得清,请陛下三思。”

“陛下,君实之言乃是忠臣言也。”富弼说道。听来听去,只有司马光的话最入富弼法耳。

“好,朕让你与滕制诰同查账目。”赵顼说道。滕制浩非是滕子京,乃是滕元发,此人科举十分传奇,幼年曾得范仲淹赏识,师从胡瑗,与范纯仁一道同举进士,小宋奇其文,位于探花。赵祯审卷,认为其中的诗不合程式,将滕元发罢黜,没想到八年后再度来考,又中得探花。赵曙对此人十分器重,曾将他名字写下来,放在身边备用,赵顼继位,为了培养亲信,立即将此人提为知制诰。此人确实也算是一名良吏,也在郑朗法眼之内,当然,还是不能说出来的。

赵顼刚要宣布大家散去,韩琦站了起来说道:“臣有两件事要禀报。”

“韩公,说吧。”对韩琦,赵顼心情十分复杂。承认他有辅佐之功,但心中一直不痛快,虽有功,可过远大于功。心中痛恨防范,也有那么一点儿哀怜。

“陛下,时局如此,臣多有错也。按照前朝故事,山陵使功成,宰执必辞呈。因此臣准山陵竣工之时,请臣辞职归乡养老。”

但韩琦的话没有说服力。

现在国家让你整成烂摊子,想逃啊。若有这个规矩,先帝时你为山陵使,何为辞职?

赵顼默默不语。

辞就辞吧,大家好聚好散,不亦乐乎?

韩琦看到赵顼默认,心中也产生一种悲凉,又道:“国家虽财政败坏,乃是这几年发生太多的事。但陛下勿用担心,论经营之道,无人能及郑行知也。将行知召回中书,五年之内,欠负必会解决。”

“五年?”

“陛下,欠负的事臣有失也。但这个欠负并没有包纳银行监的收益,否则不足两亿缗,五年对于行知足矣了。请陛下下诏夺情吧,拖得越久,弊端越多。”

司马光想反驳,五年啊,你以为郑朗会变魔术!

但赵顼看着韩琦苍白的头发,心中也有一份惨然。在郓州时郑朗含蓄地点评过韩琦,说此人非是奸邪之辈,但一生有一个最大缺点,那就是刚强自用,权利心重。为边臣时轻慢武将,为朝臣时,凌上欺下,庆历新政之时,为争君子党之首,与范仲淹闹得头破血流。为西府首相与东府次相之时,欺凌富弼,傲视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