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待其厚,若是再赃墨,必须设严法惩戒,为了防止官员进入,包括百司、监司与诸州胥吏,只要敢贪墨仓粮者,一律严惩不怠。这便是仁与义、予与取之道。若臣所料不错,明年朝廷经济回转,若是丰收,可以用此策进行囤粮。纵然北方整个大旱,还有沿近河渠附近继续能得到收获,再加上部分存粮,象景祐年的大旱差口也不过一千万人食。半饥半饱,一人一年需一石半粮食,足以维持生机,再加上调动,可以维持两年特大灾害。”
还是用数据说话论证。
宋朝此时北方实际人口包括陕西也不过四千几百万人,差口一千万人食,已是大灾害之年。换在别的时代,往往都会出大问题。这是郑朗做最恶劣的估计。如果三年大型旱灾怎么办?若是出现差口一千万以上的三年大旱灾,放在那一个朝代,也会昏头的,这种机率很少,但未来倒是有一次,还很遥远。毕竟存的粮食越多,损耗越大。这几十年内,二千石足矣,没有战争,足以应付未来几年一系列的灾害。
郑朗继续说道:“丰年低价购粮,荒年平价售粮,差价足以弥补损耗,朝廷经济允许,也可以全部免钱帛发放给灾民。若是连年大丰收,那是最好不过,但也不完全浪费,陈粮可以换出来酿酒,春荒时又可以贷给一些贫民,或种或食。”
“贷?”赵祯惊讶地说。
“是贷,纵然大丰收之年,还有许多贫困人家饥不度日,只能向主客筹借高利贷维持春荒,甚至耽搁了播种。朝廷不能以谋利为目标,二十取一足矣,若是来年偿还,十取一也,但借贷与否,全凭百姓自由选择,任何官吏不得强行百姓借贷,若有,也必须严惩不贷。陛下祈祷上苍,这也是积善行德,暗合天意之举。”郑朗很艰难地说,实际成了青苗法,区别便是利息低,王安石是百分之二十,郑朗变成百分之五,王安石是谋利,下面官员强行摊派,郑朗是不准官员摊派谋利。这也是为了以后银行的实施打下一个基础,可郑朗想一想青苗法带来的争执,心中依然戚戚。
这便是郑氏的仓法,比王安石的仓法复杂,但实际又包含了青苗法,以及鼓励百姓大兴饲养牲畜的新法,严格说起来,实际更简单。
王安石的仓法引起的弊端比较少,宋神宗曾满意地说:“仓法行,去年止纲梢二百人,比以前减少五百人,且米不杂,军人不须行赇,此实良法。”
反对变法者的苏氏兄弟也说过,今天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司马法为了反对而反对,将仓法废除后,又叹息道:“昔者州县并行仓法,而给纳之际,十费二三,今既罢仓,不免乞取,则十费五六,必然之势也。”
在执行仓法时,仅开封府治事视前就减少损失十之四。
可是郑朗一直怕麻烦,未说,但今天让赵祯小小感动一下,不但说了仓法,还说了官牛官马,说了郑氏青苗法。
想得很完美,到了下面去,又会成什么妖蛾子?
赵祯很开心,国家艰难,他连范仲淹那些新策都能听进去,况且这条看似周全完美的政策,说道:“郑卿,有此良策为何不早说?”
“陛下,对国家弊端臣曾考虑很久,岂止是仓法,还有更多的想法,但臣不敢说出来,是怕执行不力,朝廷每次变革岂不是用心良苦,为了百姓,可每一法令出,到了下面,官吏便会屈解,反成了弊民之政。臣心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所以不敢说。”然而瞟了一眼范仲淹与富弼,范仲淹与富弼不作声,嘴角都有些苦笑。
又是一个时机,正好北方干旱,朝廷担心粮食,并且这些年灾害太多,有了粮食在手也让大家心里安定。几个大臣左右对视,并没有想出什么不好的地方,于是就此策进行商议。这是准备之法,要实施也到了来年去。但将一些具体的措施定落,包括在哪里增设常平仓,需要多少管理的小吏。仓库集中的地方,小吏便少,比如京师,有许多仓储,达到几百座,有一百名小吏管理巡值足矣,可有的地方仅几座仓库,小吏也要轮休的,还要管理账目,清点进出,防潮防火,维修仓廪,甚至包括捉耗子这些琐碎的事务,那么需要的小吏比例就会增加。
走出都堂,郑朗略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