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朗苦笑,当真上面不知道下面贫民之苦,豪强的恶劣,小吏的为虎作猖?继续道:“太宗在至道二年与寇准对答时又说,自秦变阡陌,井田之制不复,故豪猾兼并,租税减耗,遂致弃本逐末……俟三五年,岁时丰稔,民庶康乐,必择强有执守之人,先自两京立法,止取土地顷亩,不以见垦及荒田,繁重者减省,侥幸者增益之,严其法制,务在必行,庶使百姓皆足,讼端永息矣。太宗不可不谓明君,寇准不可不谓强有执守之人。为何议者止?”

“为何?”

郑朗不答,继续说:“先帝时,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甚多,望子成龙依唐宇文融条约,差官检估。先帝说,此事未可遽行,然人言天下税赋不增色,豪强形势者田多而税少,贫弱地薄而税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王旦曰,田赋不均,诚如进旨,但须渐谋改定。这一渐,连议谋也未看到,先帝也是爱民之君,王相公更是贤相,为何又未实施?”

不能说这几人都不好,寇准是国家扭转乾坤的重要功臣,王旦位居中书,是宋真宗晚年最重要的倚杖。两个太守都不知如何回答。

不是不改,寇准与王旦很聪明。明知道一改麻烦事很多,不如提前做退缩。后来郭谘在蔡州仅检一个县,即得田26930顷,郑朗在太平州辛辛苦苦,仅弄出七千几百顷,而一个县逃匿的亩数却接近两万七千顷,几乎是其四倍!然后“重劳人”,停下了。随后多次清查,皆不告而终,包拯任三司使时,也不服,带着五六官员下去查,查了数州后,很自觉,上书说其于天下不能尽行,俺没法子查下去。逃回京城。

不查还好一些,做一头纸老虎,一查更坏,朝廷原来如此,于是“自皇祐以来十几年垦田四十七万顷,然田籍少田八十六万顷”。

两人还没有弄明白,又问了一句:“为何?”

是真的不好查。

比如现在,赵祯不会包庇曹家,但救了他一命的魏国大长公主出来央请,怎么办?

清流的大臣查到王家蔡家怎么办?“小人”们查到吕家又怎么办?

但郑朗不会去回答。继续说:“不要问为何,你们想成功,却有一个办法。”

“是何方法?”

“今年你们的圩田大约分配下去,没有分配下去,也没有多少多余的圩田出来。”

“是。”马知州答道,让他很有成就感,几千户赤贫的百姓,从此有了着落。

“你们只要对那些圩主们说一句,你们会做一些退让,下半年圈圩时,会补偿他们一半圩田。他们是小圩,十年两三破,这是大圩,性质截然不同。那么你们就可以成功了。”

“是让我们向他们做出让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心是好的,可象这样下去,很快就要贬官,还谈什么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