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对于石介唆使富弼谋逆另立新君之事,众人也是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虽然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这种事十之八九是假的,但在这个时候,谁会在乎他的真假?新政已经让官员们的利益受到极大的损害,有的官员家中子侄兄弟纷纷被黜退,屯田也大幅削减,背地里都骂翻了天,一旦有这样的机会,岂能不大力推波助澜。
赵祯的心里其实也不太信富弼会谋逆之事,但他依旧决定拿了国子监直讲石介,在赵祯看来,无论事情是否另有隐情,自己都要表明一个态度,那便是自己的地位无可动摇,谁的脑海中只要出现一丝一毫的苗头,自己便要给予毫不留情的打击;如果说富弼这一次确实是冤枉的,在澄清事实之前,自己依旧要做出慎重以对的姿态,让百官知道自己对待类似事件的态度。
而对于钱明逸所奏的范仲淹韩琦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之奏,赵祯也极为警惕。对于变法新政,赵祯一直留有后手,这一点赵祯自己也很矛盾,他一方面寄希望于新政能让大宋政通人和,另一方面他却又抱着一种伺机进退的摇摆态度,赵祯当然知道,范仲淹等人因为新政已经得罪了很多的官员,受到攻讦也是难以避免的,但另一方面,他又告诫自己,综合富弼疑似谋逆和范仲淹交接朋党两件事来说,这样的后果是多么的可怕。
如果说富弼谋逆之事有七分是假,但若范仲淹真的结党,那这种真实性便一下子提高到了七八成,因为一旦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人参与其中,这些人一旦发力,自己的宝座还真的没那么稳妥,甚至有些岌岌可危。
所以问题的关键倒不是富弼是不是真的想谋逆,而归结为范仲淹是不是真的在暗地里拉帮结伙结党营私,相较于略不靠谱的谋逆之说,朋党之事的真实性倒是显得更加重要。
赵祯也不打算绕弯子,正月十九早朝,针对钱明逸的奏折,赵祯直言不讳的在朝廷上发起了大讨论。
“诸位爱卿,年后朝廷内外发生了些令朕不快之事,众卿家想必也早有耳闻,对石介和富弼私信谈及废立之事,朕觉得事情真相未知之前,不可妄下结论,朕已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衙门共同彻查此事,最近听到的种种流言请诸位自重身份,莫要以讹传讹扰乱人心。”
群臣肃然垂手而立,谁也不敢在这事上胡乱说话,为其开脱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同党,落井下石更是不行,皇上的意思是他自己也不太信,跳出来打压会引火烧身。
“但另有一事朕觉得颇有听听大家意见的必要,朕听说历朝历代都有营苟之辈结为朋党,意图不轨,谏官钱明逸给朕上了奏折,直言在座各位中有人私结朋党,而且被指控之人在朕的心目中是个忠心耿耿的君子,朕实在不明白,结党是小人之事,君子之间也有结党营私的么?岂不闻君子之交淡如水,是朕看错了人,还是朕听错了话呢?”
群臣更是噤声不语,钱明逸的上奏之事实际上已经不是秘密,众人也心知肚明赵祯口中的君子是指范仲淹韩琦等人,此事看来颇受皇上重视,今日定有一场好戏看。
“晏相,你对此事是什么看法?最近听闻你身体欠佳,休养了数日,现在身体可好些了么?”赵祯开始点名询问。
晏殊捂着胸口咳嗽一声,脸上带着倦容沉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老臣是受了风寒,如今好多了。”
赵祯点头道:“有些事不要太过放在心上,朕还是有判断力的,再者说他人即便有错,也和你晏相无赦,你不必太过担忧,朝廷需要你,你可不能垮了。”
人人都听懂了赵祯的言外之意,赵祯是在给晏殊吃定心丸:富弼谋逆之事即便是真,朕相信和你无关,只要无干,便不会牵扯到你,你放心的办差,不要担惊受怕。
晏殊当然听得懂,脸上焕发出些许神采,拱手道谢道:“谢皇上宽宏大度,老臣羞愧不已;皇上所言朋党之事,老臣略有耳闻,在此事上,老臣的态度是一贯的,历朝历代朋党之间惹出诸多祸端,太祖太宗以及先帝都要求我大宋后来者以史为鉴,杜绝此人祸之源,所以老臣认为,若有结朋党者,须得严加训斥,责令解散,否则便给予严惩;决不能给朝纲的扰乱埋下前因。”
赵祯微微点头,晏殊的话说到自己的心里,朝廷上若真有朋党的话,自己是绝不会手软的,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理由可讲。